正月過後,天氣轉暖,明珠娘子帶謝傾到酒樓來,跟樊梨梨道謝,也是道別。
他們要離開溫縣,前往江州州府,以後如果沒必要,不會再回來。
明珠娘子還勸說,一有風吹草動,趕緊離開,別因爲捨不得財物,丟了性命。
樊梨梨謝過她好意,又跟謝傾說了幾句。
謝傾如今身體大好,無需樊梨梨隨時扎針救治。
往後只要遠離水銀,時常藥浴,再多補補身體,加強鍛鍊,慢慢就會有所好轉。
謝傾還說,如果樊梨梨也到了州府,一定要去找他,他會幫忙安置。
母子二人沒有多留,很快離去。
屠五不由感嘆,往後酒樓的大主顧又少了一家。
“連謝家都離開溫縣了,其他大戶人家怕是也不會久待。你們知道嗎,就連白老爺,也正準備去江州了。”
樊梨梨詫異道:“也是因爲東海戰亂嗎?”
“是啊,萬一戰火蔓延過來,江州總比咱們這樣的小縣城安全。”
江州在中原版圖上比較接近京城,較難被東海戰火波及,相對安全。
樊梨梨看看偌大的一座酒樓,當真是很不捨。
他們好不容易纔在這裏立下根基,拼命建立起基業。
但也正如明珠娘子所說,真要碰上戰亂,再不捨,也得拋下財物走人。
晚上打烊後,一家人圍着大圓桌喫飯。
屠鬱跟屠沉正商量,萬一以後真要逃難,該往哪裏去。
鍾遲說道:“左不過還是去江州,只是咱們沒有根基,要是再想從頭開始,可沒有在溫縣這麼順暢。”
屠家是溫縣本地人,開飯館前,屠鬱又已經在碼頭上做了幾年生意,人脈相對廣泛。
可以後要是到了江州,那就真的人生地不熟,一切聽天由命。
屠馨月一左一右摟着兩個娃,不免有些焦慮,說道:“東海的叛亂指不定很快就平息了?咱們現在想這麼多,只會引發恐慌。”
她兩個兒子還小,真要逃難,長途跋涉下來,不知道會成什麼樣。
樊梨梨也看看小雀小兔,還有年紀更小的小獸,再想到年邁的樊老爺,也不免憂心。
屠鬱見衆人都一臉憂容,轉移話題道:“去年稅收的事鬧得沸沸揚揚,多虧四弟找樊老爺的故交們想了辦法,才讓屠記免於沉重賦稅。不過董縣令,怕是不會善罷甘休。”
屠五本在大口扒飯,聞言立即問,“郡上有消息嗎?”
靠山再不來,他們就先被董縣令給玩死了。
屠二給山來夾了菜,又說,“年前年後,各州牧太守們既要進京面聖,又要迎來送往,哪這麼閒?”
屠五嘟囔道:“再不來,百姓們都沒活路了。”
董縣令可不是一般的囂張,近來也不知道他背後的大官是不是又往上爬了,令他越發肆無忌憚,在溫縣幾乎成了土皇帝,橫行霸道得很。
因山火而無家可歸的難民們,如今每天能喫上一頓飯都是奢侈,全靠城中人接濟。
還有被徵收了高額賦稅的農戶商戶更別說,一整年算是白乾。
他弟弟董存更是爲非作歹,幹出了當街強搶民女的事,聽說還出了命案,但被董縣令壓下了風聲。
什麼後臺?
屠五一掌按在山來頭頂,使勁揉了揉,嬉皮笑臉地說,“小屁孩,問那麼多幹嘛?喫你的飯,再不長高點,以後長不大了。”
屠馨月一筷子拍在屠五手背上,呵斥道:“喫你的飯,別動不動欺負山來。”
“我哪有。”屠五委屈地說。
姐弟兩個正玩鬧,門外突然傳來咚咚的敲門聲。
山來大聲說,“打烊了,明天再來吧。”
敲門聲一頓,卻又繼續敲起來了。
屠沉放下碗筷,前去開門。
樊梨梨剛喫好,扭頭望去,小聲嘀咕,“咱們又不是開客棧的,怎麼大晚上還有人來?”
不過她還挺想開客棧的,弄個連鎖的,以後成爲女首富。
門很快開了,屠沉看見來人,有些意外。
“晚上來?”
來人低聲道:“我們是悄悄入城,沒驚動任何人。”
屠沉頷首,讓人進來。
這一行有好幾人,爲首的一個戴了斗笠,另外幾個一身勁裝,還配了刀,很威風凜凜又內斂低調的樣子。
屠鬱起身一看,同樣意外,卻只道:“到樓上去說吧。”
他又對山來道:“今晚辛苦些,送些茶點來。”
山來不明所以,點點頭去準備茶飲點心。
屠沉牽起樊梨梨,一同往樓上去,剩下的人均茫然對望。
雅間裏,沈青摘掉斗笠,朝衆人一拱手,“漢城一別,已有數月,各位別來無恙否?”
屠鬱抱拳道:“勞煩沈青大人走一趟,因山火一事幹系重大,只能向大人求助,辛苦了。”
沈青道:“哪裏的話,只要能爲民做事,談不上辛苦。”
之前,屠二蒐集到證據後,悄悄呈給了沈青。
沈青接到密令,當時就想趕來,但正值年關,他必須進京述職,所以一再耽擱。
只不過,他到底是古巴郡的太守,而溫縣屬於雲陽郡,他無法直接制裁董縣令。
所以,他還帶了個人來。
“這一位,便是你們雲陽郡太守,武英,武大人。”
旁邊一人摘掉斗笠,露出一張頗爲滄桑的臉。
此人大概四十歲左右,很精幹威嚴的模樣,尤其一雙眼睛很是犀利,彷彿閃爍精光,讓人不由心生畏懼。
雙方見過,武英沉痛道:“在本官管轄範圍內,竟有父母官如此草菅人命,目無法紀,實在是本官失職。從明天開始,本官會在溫縣私訪,一旦查明情況屬實,絕不會任由他放肆下去!”
屠鬱躬身道:“草民先替溫縣百姓,謝過武大人。”
天色已晚,沈青幾人是快馬加鞭,日夜兼程趕來溫縣,這會困頓乏力,只想先住下。
沈青理氣直壯道:“本官與武大人微服前來,不想驚動縣官,所以沒在城裏投宿。還請你們爲本官准備休息的地方,感謝。”
這可不是懇求,幾乎成了命令。
屠鬱無可奈何,“我們是酒樓,不是客棧。”
沈青道:“那本官現在去投宿,驚動了本地縣令,還能私訪?”
屠鬱只好望朝樊梨梨投去求助的視線。
作爲小富婆,樊梨梨的莊園比較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