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屠二擬定的月錢很高,是其他同等酒樓的兩倍接近三倍,每年還有兩次分紅。
年中那一次分得不多,但到了年尾,值得大家期待一下。
因而一天下來,夥計們一個比一個激動,既要領月錢,又要拿分紅。
本來這事該在年底落實,但那會實在太忙了,屠二跟山來光每晚算賬就要累死,有時候還把屠沉拉過來幫忙。
沒辦法,只能拖延到快十四再來發。
傍晚打烊後,夥計們排隊領銀子。
屠二對着名冊簿,挨個喊名字,山來捧着錢袋,再重新覈對一遍,確認無誤後再發放。
“王川。”
夥計被叫到名字,連忙上前,嬉笑着說,“東家,祝你們財源滾滾,明年生意更好!”
屠二微笑道:“謝你吉言,今年辛苦了,明年也得仰仗你們。只要屠記賺錢,絕對不會苛待你們。”
說話間,山來已將數目確認過,交給王川。
“哎喲,這麼沉,”王川掂了掂,又哭又笑的,“過年那會沒發工錢,媳婦還以爲我在外頭偷喫呢,沒少罵我。今晚回去,她肯定高興!”
屠二歉疚道:“之前實在是忙,今天才覈算完工錢,耽誤了你們,不好意思。”
“您哪的話,我就沒聽說過,除了屠記,哪家還給夥計發分紅的。東家,你們是好人,活該你們掙錢!”
王川又高興又激動,還想再說點什麼,後面其他夥計們已不耐煩地催促。
“哎呀別廢話了,趕緊的,我們還等着拿錢回家,得媳婦一個誇呢。”
“就是就是,你倒是拿到手了,我們還急着呢。”
衆人調侃居多,王川拿了銀子便嘿嘿笑着往旁邊閃開。
後面上來的夥計也照例說了恭喜的話,待拿到比預想中還要豐厚幾倍的銀子後,個個高興得合不攏嘴。
有些甚至高興得哭出聲來,直說在碼頭上拼死累活,哪怕幹上一年,都不如屠記的月錢高,更別說還有分紅。
有了這筆銀子,能給媳婦娃娃,老父老母們買保暖的衣裳,喫點好的,也能送娃娃進學堂讀書了。
夥計衆多,發放銀子是項浩大的工程,有些話癆激動起來,又拉着屠二說個不停,嚴重干擾進度。
樓上,樊梨梨端着冷掉的飯碗,邊喫邊感嘆。
百姓們的幸福真的很簡單,能讓家裏人喫飽穿暖就足夠了。
但是,即便是這個微小的願望,好多人終其一生都無法如願。
裏邊廳堂裏,鍾遲跟屠鬱正討論明天施粥的問題。
“今天又有富商送來米麪,託咱們代爲施粥,不過也說了,必須得替他們傳揚出去,換個好名聲。”
屠鬱問,“跟之前一樣,還是含了細砂的碎米?”
“可不是,陳舊的老米,不知道在倉庫裏堆了幾年。”鍾遲無奈又好笑,“不過,即便是沽名釣譽,總也真的付出了,比那狗官強了百倍。”
按理說山火後,董縣令該着手安排重建工作,然而他只知道尋歡作樂,四處搜刮錢財,置百姓們生死於不顧。
百姓再是憤怒,也拿他毫無辦法。
屠鬱便吩咐,“施粥的事,還是你去辦吧。再忍耐一段時間,郡上應該快有迴應了。”
鍾遲長嘆一聲,“就怕災民們頂不住了。”
外面,樊梨梨聽到對話,也垂下眼眸。
新年已過,明天就是正月十五,新的一年又開始了。
明年,日子會好過些嗎?百姓們的日子,能安穩些嗎?
沉悶的嘆息被雪風捲走,飄出老遠。
第二天是正月十五元宵節,謝府依舊要辦宴席,這回只宴請生意合夥人。
樊梨梨帶幫廚們去置辦席面,待到下午,幫廚們走後,她還是留下來“聽戲”。
從早上那會開始,蓉姨娘就叫上三個大兒子,懷裏抱着小兒子,神情焦慮又暗含欣喜。
謝老夫人坐在椅子上,因偏癱導致肌肉不受控制,眉眼歪斜,手腳抽動,連話都說不利索。
她身後丫鬟全是蓉姨娘拉攏的人,但凡有人上來問安,她想說點別的,都會被丫鬟岔開話題,不是藉口喝湯藥打斷,就是說要扶老夫人換衣服,全然不給她對外求助的機會。
謝家的幾個族老得知今天要給謝老爺發喪,有人長嘆,有人暗罵活該。
生前風光無限,沒少幹壞事,死後連屍體都找不回來,供奉着個衣冠冢,可見都是報應。
明珠娘子也來了,以悲痛的表情給謝老爺安排喪事,內心平靜無波。
做實了死亡也好,不耽誤她繼續尋人。
反正即便能尋回來,屆時也是沒有實權的“太上皇”一個,更方便折辱。
樊梨梨正幫雪秀操持喪事,雪秀事無鉅細都要交代給她。
“樊老爺總是擔心他老人家西去後,您什麼都不懂,會遭欺負。但依我看,您着實聰慧得很,任何事一學就會,樊老爺實在無需憂慮。”
樊梨梨嘆道:“爹爹只有我一個女兒,要是我有兄弟姐妹,他老人家就不必事事牽掛了。”
雖然屠家不是大戶人家,但她到底是四房的“當家主母”,不管喪事喜事,裏裏外外都要學着操持。
她總會長大,會生孩子,給孩子操辦喜事,幾十年後,也要送走公婆和老父。
人生實在太漫長了,有無數的挫折意外。該學的總是要學,總不能永遠當個天真爛漫的大小姐。
屠沉倒是說過,除了生孩子,他什麼都會做,要是樊梨梨不想學,完全不用理會。
但樊老爺又說,即便姑爺愛護,也不能當真做甩手掌櫃。
男人的心變得很快,尤其肩上擔子重了以後,沒人想要個拖後腿的。
今日難得有機會,樊梨梨便跟雪秀學一學,長點見識。
靈堂裏,蓉姨娘也不放過推銷自己兒子的機會,抓住一個族老絮絮叨叨地說了半天,中心思想,她兒子要在今天,真正接管謝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