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清秋看着張大山的方向，皺了皺眉，一邊扶着女兒的肩膀算是安撫。
“……媽先送你去茶攤。你好好賣茶，晚上媽陪你數鋼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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張大山隔着院子看見張含秀坐在院子里納鞋底。
說實話，他要進去是需要勇氣的。
他比誰都清楚，女兒對張含秀來說有多重要。
以前人家都說張含秀最心疼的是他這個當侄子的，說是出嫁了還惦記着家裏。
實際上，那是因爲沒有扯上她女兒。
講個笑話，以前張含秀炸了丸子，都要把裏面炸得比較圓的挑出來給曾寶珠，剩下的給他。
張大山壓根也不稀罕什麼炸丸子……
還不如不給呢，做成這樣反而膈應人。
曾寶珠被她慣的，真的是一點人樣都沒有。
今年才二十歲，實際上已經結過兩次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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頭一個男人，結婚半年不到，因爲男人下地回來多吃了她兩個餃子，就大打出手，然後離婚了。
當時張大山就跟張含秀說了：“她一個工分都不賺，天天在家讓人當少奶奶養着，還不興人家多喫兩個餃子？”
是人都看得出是這個理。
但張含秀就覺得她女兒沒錯。
她還說：“不管怎麼說，一家人說話就不能向着外人去，你得向着你妹妹說話！”
由此可見，只要攤上女兒的事，她是失心瘋了。
念着她小時候那點“恩情”，張大山是覺得壓力挺大的。
他還在門口猶豫，張含秀卻是一擡頭就看到了他。
“大山？！”張含秀欣喜地道，“快進來！”
張大山想了想，進了門。
張含秀卻是喜不自禁：“你來這兒，你媳婦不知道吧？”
張大山聞言嘴角抽搐了一下：“您這是說的哪裏的話。”
說得好像他是怕媳婦不高興，所以偷偷摸摸過來看她一樣。
張含秀確實是這麼認爲的。
沈清秋把話說得難聽，她心想大山是被那婆娘給拿捏住了。
“聽說她今天可忙了，要去看大集，還要去老杜家掌勺。嗨，反正哪哪都有她，成天四處亂躥的！”
張大山默默地聽了。
他雖然生沈清秋的氣，不過還是替她辯護了一下：“現在是新時代了，婦女同志能幹是好事。”
張含秀撇撇嘴：“我纔不管什麼新時代舊時代。我就怕媳婦太厲害，你受氣！”
張大山也懶得跟她掰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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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低下頭琢磨着，廖所長馬上要來了，估計還得把他老姑夫曾大寶帶過來。
得趕緊告訴她……
張含秀還在那叭叭叭地說着老一套：“這娶媳婦呢，也不圖她什麼，只要安分守己就行了。像寶珠，她平時大門不出二門不邁的，要在以前，她可是賢婦呢……”
……曾寶珠天天睡到中午才起牀，白天也歪在炕上一動不動，在她說來就是賢婦了。
張大山有點受不了了。
他突然不那麼生沈清秋的氣了。
因爲他發現他其實喜歡的還是獨立自強的婦女。
“老姑，我跟你說個事兒。”他終於下定了決心，道。
張含秀愣了愣：“咋了？”
張大山：“……寶珠出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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張含秀手裏的納鞋底的針差點扎進自己掌心裏：“什麼？！”
張大山也不忍心看她，飛快地說了下去。
“人我已經送到派出所了，要再檢查一下確定死因。派出所所長去了一趟水尾，待會兒會過來……”
“您千萬穩住了，好好想想寶珠最近都得罪了什麼人。”
沈清秋剛把張小魚送去茶攤那，顧不得回杜家去幫忙收拾，就往王蓮家去了。
人還沒進門，就聽到張含秀在裏頭哭天搶地。
沈清秋隔着院門也沒敢進去，伸長脖子看了看。
就見張含秀哭得跪在了地上，張大山正試圖把她托起來。
“……老姑！老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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張含秀在那哭道：“李安國！這個殺千刀的！肯定是他害了我的寶珠！我要殺了他！”
“大山，大山你不是有槍嗎？你去殺了他給你妹妹報仇！”
張大山頭大地道：“老姑，別說瘋話，您先起來……”
“我不，除非你馬上去開槍打死他！不然我也不活了！”
“寶珠啊——”
張大山衝她吼道：“快起來！等下廖所長過來了，您跟他好好說！”
“你趕緊，趕緊去打死他，不然我就不活了，不活了！”
張含秀說着就想去撞牆。
得虧張大山眼疾手快把她拉了回來。
“我打死他我也要償命！你想這樣嗎？！”
張含秀這才消停下來，不鬧着要張大山去殺人了。
但她還是沒辦法接受這個現實，趴在地上嚎啕大哭。
張大山心下煩躁，一扭頭看到站在門口的沈清秋。
沈清秋：“……”
她只好一路小跑了進去，擦了一下汗：“老姑。”
張含秀不理她，自己在那哭天搶地的。
就這會兒的功夫，可能是傷心過度，張含秀哭得直接厥過去了。
眼看她身子軟軟地癱在了地上，沈清秋趕緊把她抱起來掐人中。
“快去把於大夫叫來！”
張大山趕緊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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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等張含秀再醒過來的時候，她已經躺在了王蓮家的炕上。
陪着她的是她出嫁前的金蘭蔣大娘和她男人曾大寶。
有這兩個人陪着，張含秀的情緒終於穩定了一些。
……
聽見裏面傳來斷斷續續的啜泣聲，沈清秋鬆了口氣。
老於頭說張含秀的身子年輕的時候虧損得非常厲害，這一下急火攻心，耗損很大。
如果再這麼激動，怕有生命危險。
她隔着門聽了動靜，看了一眼不遠處正在和廖所長對話的張大山。
“如果按照你老姑父的說法，這結仇的人可多了去了。”
張大山一時不知道說什麼。
他也沒想到曾寶珠這些年這麼荒唐。
要按照社會關係來排找兇手，半個水尾村都得算進去。
廖所長道：“當務之急，就是得先找到李安國。不管怎麼樣，他現在嫌疑最大。”
張大山只能道：“等我老姑情緒再穩定一些，我再問問。”
廖所長拍拍他的肩膀：“最好這段時間能把你老姑留在你身邊，也好及時掌握線索。”
張大山就扭頭看了沈清秋一眼。
沈清秋連忙道：“可以的。您放心，我們都會安排好的。”
家裏出了這麼大的事，作爲當家媳婦，沈清秋當然不會再計較張含秀那張嘴了。
更何況，她纔是女主人，把自己擺在高位上，自然也就更加寬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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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很快就去跟老於頭商量了一下，老於頭就自覺地先搬到了杜家。
老於頭還道：“不是我賴在你們張家屯不走，是我打算正式收那丫頭當徒弟了，總得先把她教入門了。”
沈清秋頓時就很是欣喜，道：“您放心，我每天去喊您回來喫飯。”
老於頭歪着嘴道：“老頭子不稀罕。”
沈清秋憋着笑，也沒揭穿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