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杜下地去了啊。”李明道。
李農紅自己坐下來了,張口就道:“你們這個,失竊的事情查得怎麼樣了?”
“嗨,還不是和你們一樣,等着縣裏面通知啊。”
李明小心地控制着自己不要笑出來。
“聽說你們大隊被偷的人不多?老杜家挨偷了沒?”
李明那個嘴角忍不住就翹起來一點點:“沒有啊。我們大隊也就偷了幾戶人家,都是和賊首交情好的。像是庫房啊,這些要緊的都沒偷。”
有損失的都是和賊首交情好的。
李農紅看見他嘴角翹了,那臉就黑了。
“賊首掛的是你們大隊的戶頭?”
李明心想,拿這個說事有什麼用?
“李大隊長,她都出走八年了,跟我們可挨不着了啊。而且,我們也挨偷了啊。”
李根正立刻道:“放心,放心,我們不用你們賠。”
……雖說本來也不用他們賠,但這話從無賴嘴裏說出來也很奇怪!
這時候沈清秋就走到了他們家院子裏。
她對小魚兒比了個“噓”,意思是讓她別吭聲。
張小魚乖巧地點點頭。
有時候這娃娃乖得像假的一樣,大隊上不知道多少小媳婦羨慕。
沈清秋不知道別的孩子這個年紀怎麼樣,她一直以爲是她帶孩子特別有天賦。
這會兒讓她別吭聲,娃娃就真的一聲不吭,像只小鵪鶉似的扒在她懷裏。
沈清秋就學習張小松,幹起了偷聽的活計。
才偷聽了一會兒,裏面就響起了李明打雷似的聲音。
“小魚娘啊,你來了啊!”
沈清秋:“……”
張小魚委屈地道:“娘,我沒吭聲啊。”
沈清秋摸摸她的頭,道:“是啊……”
真是神了個奇,平時張小松是躲在哪裏偷聽的呢?
她爲什麼一來偷聽就被發現了!
但此時她也只能硬着頭皮往裏走。
李明是有點控制不住自己要放飛自我了。
畢竟崗子嶺太倒黴了,他心情好!
此時看見沈清秋,他心情更好了。
他笑眯眯地對李農紅道:“你們啊,也不要總是忽略婦女價值嘛。看看小魚娘,在你們崗子嶺這麼多年,做出什麼來沒有?在我們張家屯這纔多長時間啊,她就能幹得不得了。”
沈清秋連忙道:“李叔,別瞎說。”
她是認真的,但李明好像覺得她是謙虛。
爲着給沈清秋出氣,他故意大聲道:“我們小魚娘,現在可是‘優秀三八婦女了’!”
聞言李根正輕嗤:“她?還‘優秀三八婦女’呢。”
一個騙婚騙錢的女的,可是他看着長大的,從小仗着漂亮懶得跟豬似的,肩不能扛手不能提,腦子還有點問題。
李明不悅地道:“你這話咋說呢?我們小魚娘,不但能寫會算,主意還一個比一個正,今年旱澇災都挨不着我們,我們今年年底,工分八成還得漲錢。”
李根正意味莫名地看着沈清秋:“你什麼時候能寫會算的了?”
沈清秋知道他起了疑心,但她自八風不動,甚至微微一笑:“你知道個屁。”
起了疑心又能咋的,她這個皮囊可是原裝!
不管這兩頭貨說什麼,她一概就說是假的,整個張家屯大隊都得信她。
李明也翹着個腳,道:“你知道個……什麼。”
這時候,門外響起了喇叭聲。
李農紅側耳聽了一會兒,道:“喲,老杜回來了啊。”
他們連忙前後腳跑到外面去看。
然後就看見杜有德不知道啥時候已經從地裏回來了,騎着個騾子,拿着個大喇叭,一邊慢慢走一邊吼。
“提高警惕,保持頭腦清醒!”
“莫貪小便宜,喫大虧!”
哦,這是在做防詐騙宣傳。
聽着他的嗓子已經有點啞了,估計是一路從責任田那邊溜達進村了。
這時候他看到了李農紅兄弟倆,清了清嗓子,又大聲吼——
“天上不會掉餡餅,更不會掉媳婦!走過路過的拾荒女,不一定給你當媳婦,更有可能是小偷!”
“偷得你錢袋子光光,偷得你家米缸亮堂堂,偷了你家孩子,哭爹又喊娘!”
李明本來就喜歡笑,以前因爲看人家笑話還被人揍過,這會兒又沒忍住,拍着自家的門板笑了起來。
張小魚站在他腳邊仰頭看着他:“嘿嘿,嘿嘿……”
李農紅惱火道:“別耍寶了!天都要塌了!”
杜有德利索地翻身下了騾子,拎着他心愛的小喇叭,大步走了過來。
張小魚直接一個飛撲抱大腿:“大爺!”
杜有德笑眯眯地把她抱了起來,對李農紅道:“咋就天塌了啊?”
李農紅黑着臉道:“昨天夜裏又下了暴雨……”
杜有德道:“我們這沒下。”
李農紅激動地想說些什麼,結果被李根正拉住了。
李根正朝他老哥使了個眼色。
看來張家屯日子過得太舒服,還沒發現天災越來越嚴重了。
那敢情好,李根正決定——他要騙糧食。
李根正親自走上前跟老杜交涉。
“老哥,這兩年各大隊都難,不是都澇嗎?鄉親們日子不好過啊。”
杜有德臉色這才緩和了點,差點就道:你們要是不做這麼多虧心事,也不會這樣了。
但這話他是萬萬不能說的,說了就是封建迷信。
“誰不是勒緊褲腰帶過嘛,以前日子更難。”杜有德道。
……你家就不是!誰不知道你們張家屯有錢!
李根正還是忍住了氣,道:“老哥哥,以前日子難,那也是兜裏東西少,省着喫,也能湊合過下去。現在是真過不下去了,東西都叫偷了,追贓又還沒追回來,鄉親們可都眼巴巴地盼着……”
他這說的倒是大實話。
崗子嶺本來就窮,而且又不像張家屯申請下了狩獵隊名額,有一定的積累。
加上今年災情嚴重,本來也是縮衣節食。
前陣子被馬帶男及其團伙光顧,真的就是給了他們致命一擊。
現在還在排隊等調查完返回失竊財物,也不知道要等到猴年馬月,一個個家裏都快揭不開鍋了。
魏翠喜家也是其中之一。
之前她把兒子白安住給了人家當上門女婿,也哄好了兒媳婦周紅以後給她養老。
可是她現在受了傷,周家自己也被偷了,也沒法接濟她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