頂點小說 > 大宋皇家發行商 >第85章:朋黨論與漢桓帝
    接下來的日子,改革有條不紊地推行着。

    三月,宋祁,王拱辰,張方平,歐陽修等八人聯名上書,要求更改考試製度,建議減少貼經墨義,也就是默寫的比重,以策論爲主。

    這些人,同樣出自不同陣營,朝堂上這幾個月竟然少有地沒有發生黨爭,令人不可思議。

    不過必須提一句,考試改革提議初,衆人的的意見還是差不多的,隨着改革推行,問題就逐漸暴露出來了。

    策論這東西,天下地下水裏,考生想寫什麼寫什麼,天馬行空,文字氾濫,沒有統一的評定標準,而默寫錯了就是錯了,標準統一而明確。

    就好比後世的高考作文,雖然要求一般是詩歌除外,任意文體皆可。但事實上老師都讓寫議論文,總分總套路,鳳頭豹尾。

    改卷老師評分有個標準在,分數未必高,但是穩定。你要是寫小說,且不說能不能夠寫出**來,格子都不夠你用。嗯,說的就是我,1200個格子太少了。

    所以這項改革並沒有真正得以推行,高考改革說了那麼多年,也不見改變不是嗎?

    三月同樣穩定,以至於趙昕都懷疑這慶曆新政這一次是不是能夠成功了。

    但是在四月初,趙昕在交上來的報紙上看見歐陽修論及黃河長江的言辭,說黃河長江儘管同爲大河。然則,黃河三年一患,長江十年難得一患。將黃河與長江視爲人,則應該更加重用長江,因爲長江多善,黃河多惡。

    當初正旦朝會上趙昕提出江河之說,就是爲了彌合雙方的矛盾,沒有想到,矛盾沒有被消除,只是暫時蟄伏而已。

    看見這一段話,趙昕心中便隱隱察覺不妙。

    果不其然,接下來,歐陽修寫下一篇傳名後世的政論《朋黨論》。看見這篇文章出現在報紙上,趙昕心中涼了半截,歷史的慣性,註定不是眼下的自己所能夠更易的。

    該來的,它終於來了。

    “大凡君子與君子,以同道爲朋;小人與小人,以同利爲朋!”

    “故爲人君者,但退小人之僞朋,用君子之真朋,則天下治矣!”

    整篇文章讀來恢宏大氣,自有一股浩然正氣藏於其中,故而流傳後世,經久不絕。不少文人誇讚之。

    然而,其於文學上是成功的,於政治上卻是失敗的,甚至完全可以說是徹頭徹尾的失敗。

    因爲這篇文章的中心論點,是建立在承認己方爲朋黨的基礎上。在這個基礎上論述小人之朋怎麼樣?君子之朋怎麼樣?都已經沒有意義,因爲君王可不管你是君子之朋,還是小人之朋,這種主觀評價的東西,太虛了。

    歐陽修這篇文章,一經發出,便引發軒然**,無數政敵正愁找不到機會呢,結果歐陽修自己送把柄過來。

    首先登場的,是宮中內侍,也就是宦官。一般而言,只要不是像東漢那樣外戚宦官鬥得水深火熱,互不相容,那麼宦官所代表的利益羣體便是後宮嬪妃,當然也不排除趙禎借內侍之口表達自己的不滿。

    內侍藍元震上疏雲:“范仲淹、歐陽修、尹洙、餘靖,前日蔡襄謂之四賢。斥去未幾,復還京師。四人得時,遂引蔡襄以爲同列。以國家爵祿爲私惠,膠固朋黨,遞相提挈,不過三二年,佈滿要路,則誤朝迷國,誰敢有言?”

    朋黨,私惠,誤朝迷國,可算是說中趙禎的心底了。

    其實趙禎不是不明白歐陽修范仲淹等人一心爲國,只不過,這些人一心爲國,卻不代表着依附於他們的人一心爲國。但凡成朋黨,必然會專注於自己的利益,歷朝歷代皆是如此,是以爲君王所不容。

    讓朝野輿論發酵了一會兒,趙禎問及范仲淹:“自昔小人多爲朋黨,亦有君子之黨乎?”

    其中自然有警示的意味。只是范仲淹竟然對曰:“臣在邊時,見好戰者自爲黨,而怯戰者亦自爲黨。其在朝廷,邪正之黨亦然,惟聖心所察耳。苟朋而爲善,於國家何害也!”

    還是承認朋黨的存在!

    當消息傳來,趙昕明白,其勢已然無力迴天,趙禎是決然不會允許范仲淹等人公然結爲朋黨的。

    自從趙昕有了專門的師傅後,趙禎就已經比較少專門教導趙昕了,最多就是在晚上的時候過來看一看趙昕的學習情況如何。

    但是這一天,趙禎罕見地再一次來到東宮,讓趙昕翻開《後漢書》,重點看孝桓帝紀以及黨錮列傳。

    趙昕知道趙禎將要有所教誨,不敢遲疑,急忙翻開來看。

    這孝桓帝,不是別人,正是諸葛亮《出師表》中寫的:“未嘗不嘆息痛恨於桓靈也!”

    後人常言,漢亡之始,自桓帝始也。

    原本在趙昕的理解中,漢桓帝都是一個寵幸佞臣,罷黜忠臣的昏庸皇帝,但是這一夜,趙禎所言所語,顛覆了趙昕的認知。

    漢桓帝前面的皇帝是質帝,當時朝政爲梁冀與梁太后把持,小皇帝不懂事,在宴會上說梁冀過於跋扈,結果被梁冀毒死了。

    接下來梁冀重新找了一個小皇帝當傀儡,就這樣,漢桓帝得以繼位,漢桓帝在位前期,梁冀家族空前膨脹。

    梁氏前後共七侯,三皇后,六貴人,兩個大將軍,夫人和女兒稱君者七人,梁家娶公主爲妻三人,梁氏爲卿、將、尹、校者五十七人,四方進貢先入梁府;百官升遷,先要去梁冀府上謝恩,然後纔敢去尚書檯走程序。

    只不過,漢桓帝學到了漢宣帝的手段,一直在蟄伏,一直等到梁太后去世,而後驟然發力,一舉偷襲,誅殺梁冀。

    這個過程說來也可悲,桓帝在廁所與小黃門唐衡討論滅梁大事,問“左右侍衛中,與梁家不合的有誰?”唐衡說:“中常侍單超、徐璜、黃門令具璦、左倌和梁家有仇。”

    嗯,這些人都是宦官,那些個平日自詡清流的官僚早已臣服於梁冀之下,無一人可用。事成之後,桓帝將單超、徐璜、具璦、左倌、唐衡這五位太監都封爲縣侯,單超食邑二萬戶,徐璜等四人各一萬餘戶。五人被稱爲“五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