頂點小說 > 大宋皇家發行商 >第84章:不以東西爲限
    晚上,趙昕前往拜見曹皇后,她自然而然問及今天的學習情況,趙昕如實以告。

    不說一字不差,但是趙昕能夠指出二人的核心觀點,也算是不枉今日所學。曹皇后對孫復及呂公著的觀點進行補充說明,然後告誡趙昕要好生學習,這個晚上便就此過去。

    有些時候趙昕對這些問題都無感,似趙禎與曹皇后在趙昕身邊自有眼線,發生了什麼,他們早已知曉,非要趙昕再說一遍。

    只能夠說,大家各自演戲罷了。演着演着,便已經分不清現實虛幻。

    接下來的幾日,孫復開始爲趙昕講解九經,歷朝歷代的九經都有略微的差異,宋朝九經是《易》《書》《詩》《左傳》《禮記》《周禮》《孝經》《論語》《孟子》這九部儒家經典。

    而呂公著則繼續爲趙昕講解自堯舜以來的地域之爭。

    大體而言,經歷漫長的夏商周秦漢時期,東西之爭都是主流。一直到東漢末年天下大亂,董卓入京,糾合韓遂馬騰,屬於關西勢力,而袁紹搞得十八路諸侯,袁術,劉岱,孔伷等人,皆是關東豪強,仍然呈現出東西之爭的趨勢。

    一直到曹操赤壁大敗,南北對立的雛形得以出現,三國並立時,吳蜀兩個聯盟以抗衡北方的曹魏政權,算是歷史上第一次的南北平衡。

    但是這個南北平衡是建立在北方戰亂,生產力大爲削減的情況下,隨着北方生產力發展,西晉隨之統一全國。

    西晉統一以來,八王之亂將統治集團的精氣消耗一空,加之氣候逐年嚴寒,北方少數民族南下,導致北方再一次陷入戰火之中,最終永嘉之亂,大批士人南渡,形成第二次南北對峙。

    魏晉南北朝,南方初而強,淝水之戰前秦軍草木皆兵,劉裕北伐幾近統一全國;及至齊梁,再而衰,元嘉草草,封狼居胥;末而竭,侯景之亂後南朝血氣枯竭,南弱北強的格局已定。

    最後的陳朝是面積最小的,連西蜀都丟了。若是從地圖上看,不難發現,北周的兩個對手南陳及北齊,都是在東方。所以北周至隋朝的統治集團,即關隴貴族統一全國的過程,完全可以視爲東西之爭。

    隋末天下大亂,李淵起兵於太原,主要的對手王世充,竇建德都是關東豪雄。

    在唐朝統一天下的過程中,徐世績作爲關東三大勢力之一,投靠唐朝,一舉扭轉戰爭格局,其人說是有舉足輕重的地位也不爲過。

    若非如此,李世民死之前也不至於如此忌憚其人,將之貶黜遠方;若非如此,也不至於在廢王立武的後宮鬥爭中一錘定音。

    等到安史之亂後,北方經濟再一次遭受毀滅性打擊,大量北方人口出塞或是南下。儘管北方之後得以恢復發展,但終是不及南方,這一大趨勢延續至北宋。

    總結一下中國的地域之爭:赤壁之戰前,中國主流是東西之爭;赤壁之戰到安史之亂,中國主流由東西之爭向南北之爭過渡;安史之亂後,南北之爭徹底取代東西之爭,成爲地域之爭的核心。

    這幾日跟着呂公著的言談,趙昕也不知道翻了多少本書,當呂公著講述完畢後,趙昕不由得感慨道:“開皇(即隋文帝)之時,關東士子以東西舊隔,情猶自疏爲由,拒不接受朝廷任命。東西芥蒂,可見一斑!”

    “關東士子不願接受任命,實爲關西之人把持政權,關東子弟上進無門。”

    趙昕道:“關西之人,功勳卓著,自是不願分權的。”言指隋唐事,事實上又何嘗不是在說今日之事。

    呂公著躬身下拜,道:“天子以四海爲家,不當以東西爲限!”

    趙昕的嘴角浮現出笑容來,拐彎抹角這麼多天,終於聽到答案了。

    順着呂公著的話繼續道:“天子以四海爲家,不當以東西爲限,又豈能以南北爲限!”

    “殿下英明!”

    趙昕笑着搖了搖頭,簡簡單單的一句話,說起來容易,做起來難吶,多少帝王在這個問題上身不由己。要觸及利益的事情,可比觸及靈魂還要困難,帝王自身,代表的,也不過是一批人的利益罷了。

    “孫師授我以九經,呂師博聞強識,不若授我以史。”趙昕提議道。

    “微臣定不辱使命!”

    就這樣,兩個師傅的事情終於解決了,在呂公著離開之後,趙昕長長地伸了一個懶腰,吐出悠長的濁氣。

    這些日子,和兩位師傅鬥智鬥勇,上至天文,下及地理,憑藉自己前世的記憶,根本無法應對,需要不斷地學習才能夠勉強跟上兩人發散綿延的思緒,着實是累人地緊。

    接下來的幾日,情況應該能夠好上不少。

    整個一月平平淡淡,朝堂之上並無大事,值得一提的便是宗室皇族趙元儼去世了,去年冬天就已經病重,趙禎親自去看望過,其在今年初死在自家王府,享年六十歲。

    趙元儼的去世,對於趙禎而言,無疑是去除了一個皇位威脅者,只不過依照政治的套路,該哭還是要哭上一場。

    趙昕同樣去拜祭了這位皇叔父,感受並不深,主要是看趙禎如何演戲,日後自己說不定要學到。

    爲了表達自己對這位“敬愛”皇叔離世的悲傷,趙禎頗爲大方地給了趙元儼兒子孫子們虛銜,讓他們喫更多的皇糧。

    也不知道是不是因爲趙禎在趙元儼喪禮上手筆過於闊綽,二月份的時候,范仲淹等人推出的改革,便是爲進一步限制恩蔭權力的。

    主要有三條,首先是禁止兩府高官爲自家親屬乞賜科名,也就是“同進士出身”五字,隨着科舉制的發展,想要成爲高官,若無這五字,基本上可以說再見了。

    其次,是通判及通判以上的中高級官員,再也不享受恩澤。這裏的恩澤,如皇帝生日的賞賜,皇帝成婚等盛大儀式。

    最後,但凡犯有過錯,以及在官員考覈中得到不好評級者,不允許爲他求情,不再官復原職。

    從這三條反推回去,我們可以窺見之前宋朝的恩蔭是何等氾濫,“冗官”局面已經不可不改。

    是以,儘管這些措施明擺着限制兩府宰執權力,但是無論宰執們分屬哪一個集團,都建議實行。他們罕見地一致態度,自然大大便利這一建議的推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