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言既出，而天地響應。
這樣的氣度，是楚默首次自沉寂的玉帝身上看到。
於是。
他先是愕然，而後敬佩！
大劫之下無數仙神各施手段保命，期待着捲土重生的機會，唯有玉帝端坐凌霄殿中，巍然如山，抗住最大的一份劫運，只希望爲衆生爭得一絲生的機會。
以至高之主的身份卻能行如此之事，任是何人知曉，都會欽佩萬分。
“楚默，你想不想知道你……或者說太一在大劫中做了什麼事情？”
這時，玉帝忽然開口。
“願聞其詳。”
楚默早就好奇無比，只是一直沒有機會詢問，此刻自是露出側耳傾聽之狀。
“他是首次感應到我等走錯的先天仙神！”
“而當初之所以成爲天庭之主後忽然消失，便是去確認此事……及至後來天庭大亂，等到一切塵埃落定他又迴歸，便是已然確定了此事的真僞，準備告知我等。”
“只可惜，那時我們都未曾相信，事實上若是當時聽他所言，即便最終依舊還是無法抗衡，但想來列仙衆神應該可以更爲從容地準備後手，捲土重來的機會也當更高一些。”
玉帝搖頭說道。
但隨即，他便將這些雜亂思緒驅散，繼續講述道：“後來太一見事不可爲，於是便再度消失，而這一去，直到大劫降臨，列仙衆神隕落，也再沒有出現。”
“他在做什麼？”
楚默問道。
“不知道。”
玉帝搖頭，後又道：“我只知道，他打碎了大道一角，這在當時引起了極大的轟動，其後又不知用何等方法，將其凝成了一顆星辰，而後就消失不見了。”
“一顆星辰？”
楚默目光陡然一凝。
“是的。”
玉帝點頭，神情中露出回憶之色，許久後這才一招手，手心中浮現出一道星辰的幻影：“這是當初大劫之下，無窮血雲覆蓋中，朕驚鴻一瞥所看到的那顆飛縱向遙遠未知之地的星辰，想來應當便是太一所凝聚的星辰，不過當初卻並未見到他的身影……”
玉帝后續所說的話，楚默已經聽不到了。
此刻。
他的視線，以及所有的注意力，全部都落在了玉帝手中的那顆星辰虛影上。
蔚藍。
橢圓。
其上陸地支離破碎，被分成數個地塊，通體都被水包圍着。
“這是……地球！”
楚默心緒激盪，掀起無窮風波。
他無論如何都沒有想到，最終所有的一切，居然會指向地球，指向這麼一個在茫茫宇宙中，如此不起眼的星辰！
這是何等的匪夷所思？
但……
轉瞬間，楚默卻又想到了他在地球所經歷的一切。
那一件件相關的線索，一樁樁與之牽涉的事情。
若非如此。
爲何宇宙人族乃至是無數種族都沒有列仙衆神的傳說，唯有地球會存在！
若非如此。
爲何地球會與宇宙格格不入！
全都清楚了！
一切的一切，全都在楚默的腦海中徹底明悟。
宛如撥雲見日，好似雨過天晴。
所有已知的線索在腦海中串聯起來，而後一一將所有的疑惑全部解答出來。
“明白了！我明白了！”
楚默深吸一口氣，強行按捺內心的激盪。
“看來你確實明白了。”
玉帝見着楚默神情，含笑說道。
宛如卸下了千斤重擔，他整個人都變得輕鬆起來。
但與此同時。
玉帝的身影也開始變得虛幻，彷彿香燭，正在慢慢地燃燒殆盡。
“這是……”
楚默一怔。
“無須擔憂。”
玉帝擺擺手，制止住了楚默，話語中帶着無法言說的泰然，道：“我已經撐得太久，早就筋疲力竭，你來了……我也就可以從容地消逝，這是更改不了的命運！”
“不過……”
“我知曉你，以及你前世的太一，一直都在抗爭着，而我身爲玉帝，雖堅守此位抗衡劫運，實際上卻又何嘗不是懦夫躲避的想法？”
“我只是不願面對，不願去做，只想躲避罷了。”
“但你不同……楚默，你是楚默，你還年輕，尚且還有着機會，尚且還能去力挽狂瀾，所以這一切的職責，我只能交給你了！”
說罷。
他低頭看了一眼那尚且還未曾下完的棋局，眼中露出一抹惋惜：“這盤棋，只能等待來日若有機緣，方可下完了。”
此刻。
玉帝的身軀已然近乎透明。
他一直在堅持着，早被劫運給消磨得油盡燈枯，此刻一朝完成執念，自是迅速便消亡。
“九天閶闔開紫極，一朵紅雲捧玉皇。仙名永注長生籙，不墮輪迴萬古傳。”
“楚默……朕，且先去了！”
一聲嘆息之下。
玉帝就此身影消散，逝於虛無之中。
而與此同時。
周遭這一切也都隨之化爲烏有，楚默再度來到了那天庭的凌霄殿中。
但見這座大殿也在寸寸崩塌，殿中一切仙神更是同玉帝般寸寸消散。
而在殿外。
楚默又看到了一團火。
那是文明化作柴薪所點燃的火焰。
火焰之前。
一位老者的身影默默浮現。
似乎注意到楚默的目光，他平靜擡頭，一雙淡漠到無法言喻的眼眸注視而來，深邃孤寂，宛如歷經了無盡元會，隔着無盡歲月落在楚默的身上。
“你來了……”
“正如你所見，這是最後的文明之火。”
老者輕聲開口。
楚默一怔。
他沒有想到。
在這裏居然還能看到這位老者，看到這團文明之火。
畢竟。
連玉帝都已經消亡，這位承載着鴻蒙的主宰，都已經消逝，代表着當初的仙道文明徹底葬滅，但這團文明之火，居然還存在着。
“前輩，你到底是誰？”
楚默忍不住開口問道。
“相比於上次，你成長了許多……但可惜，儘管你已然見證到仙道文明的沒落，卻也自己也深陷其中。”
“甚至……比我們要走的，還更爲歪曲。”
“真是可憐！”
老者話語中帶着嘲諷之意，但神情中卻滿是憐憫。
更加歪曲之路？
楚默悚然一驚。
老者所說的歪曲是什麼意思？
他目前的修行之路歪了？
亦或者……列仙衆神的後手是無用功？
楚默眉頭緊鎖，完全不清楚老者這番話到底是什麼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