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默打斷了玉帝的話，皺眉道：“誠然那些蟲子可以在內景地的鏡像之後觀察你們，但也無法對你們做出任何影響，爲何會導致你們走錯了路？”
玉帝似乎早知道楚默會提出這個疑惑，當即似笑非笑道：“內景地乃意識所化，心念一動便可生出萬千不同，宛如造物之主……當時混沌初闢，縱使仙神剛剛誕生，於修行上也是自行摸索，在內景之道只是蹣跚學步的孩童，此等境地下，倘若初次進入此地，是會有着自己的計劃，還是會下意識的模仿？”
“模仿？”
楚默一愣，隨即就悚然一驚：“陛下的意思是……當初第一位進入內景地的仙，遇到了蟲子，因此下意識的模仿，並且將自己的所學，公佈三界？”
“可這也不對啊！”
楚默又反駁了自己的猜測：“當初混沌初闢，先天神靈無數，不至於所有的仙神在開闢內景地後，都遇到了蟲子吧？”
楚默怎麼也不相信。
內景地乃是意識所化，是心神的倒映，鏡像之後所出現的任何畫面，皆由仙神的念頭而誕生。
在這樣的情況下。
若說有某些仙神倒黴，第一次進入內景地就遇到了蟲子，還說得過去。
但總不至於所有的仙神都遇到了蟲子，導致所有人都不約而同走錯了路，那這就太過不可思議了！
“列仙衆神當然不至於全部都如此倒黴，但……”
玉帝看着楚默，平靜說道：“倘若是天地走錯了路呢？”
轟！
一言既出，宛如驚雷炸響。
楚默霎時間就被震懾得呆立當場，滿臉匪夷所思。
天地走錯了路！
這怎麼可能！
楚默下意識就不願相信。
但隨即，他就想到玉帝此前所說，大道都已然隕落，一時間心中恍惚，卻又不知該說些什麼。
玉帝嘆息一聲，沉聲道：“天地初闢，列仙衆神大都懵懂，完全依靠着自身吸納天地精華淬鍊自身，直到第一位先天神魔領悟太初……”
“這位先天神魔短短時日便抵達太初之境，而後以身合道，臻至無上至高之妙境，摘得混元如一之道果，當真堪稱是驚才絕豔！”
“但可惜……大道已然被侵蝕，徹底走向了岔路！但等他明悟過來時，卻已然遲了！”
“這位先天神魔自身化道，已然無法擺脫大道掌控，最終淪爲傀儡，而後大道借他之名，廣邀鴻蒙各處列仙神魔前去聽道，前後三次，將成道之法傳於鴻蒙。”
“至此，列仙衆神恍然大悟，明悟證道之法，但也因此，列仙都走向了一條不歸路……”
說起這段往事，玉帝聲音低沉，眼中更是浮現惋惜。
也不知是在爲那第一位合道，堪稱驚才絕豔的先天神魔惋惜，還是在爲此後列仙衆神踏上不歸路而遺憾。
“怎會如此呢？”
“大道又怎會被蟲子所侵蝕呢？”
楚默實在無法想象，整個人都渾渾噩噩，被玉帝的話語所震撼得無法言喻。
“是啊，誰能想象，那等足可開闢太初，再造乾坤的大道，竟也被侵蝕……事實上所有人都無法想象。”
“因爲在我等所有人的盤算中，這都是不可能的事情！”
“大道虛無縹緲，即便那些蟲子再是詭異，也不可能會捕捉到大道，我等也不至於倒黴到這個地步！”
“但……很多時候，越是無法想象、越是不可能之事，就越是會出現。”
話及此處，玉帝似乎想到了什麼可笑的事情，不禁自嘲一笑：“我們這方世界，誕生於蟲羣的腹地！”
轟隆！
楚默呆立當場，瞠目結舌。
完全被玉帝的話給震撼得腦袋一片空白。
“我們這方世界，誕生於蟲羣腹地？”
“這，這怎麼可能……”
他下意識呢喃着，聲音都不知不覺間變得嘶啞了許多。
有心還想要說些什麼，但卻完全說不出來。
因爲這……
實在是太過巧合，也太過倒黴了！
“或許這就是我們的宿命吧！”
“道不可聞，這就是我們必須會經歷的大劫！任何仙神都無法置身事外，哪怕摘得混元道果之輩，也將在大劫之下化爲灰灰。”
“所有的反抗和不甘，一切的一切，在大劫之下，都將淪爲齏粉。”
玉帝意志消沉的說道。
楚默沉默，無言以對。
對方是天庭共主，是昊天金闕穹高玉皇大天尊，是名義上無數仙神的陛下，是諸天無數生靈的主宰。
但就是這樣一位身份尊崇之人。
卻也變得意識消沉起來，將這一切歸於劫數，儼然認命的姿態。
在這樣的情況下。
楚默又能說些什麼？
亭內寂靜。
這兩位相對而坐，一位已然故去的玉帝，一位曾讓位的前代妖皇，而今的人族第一天驕，卻相顧無言。
足足良久。
楚默這才從震撼中回過神來。
他望着面前的玉帝，問出了心底至今尚存的最大疑惑：“敢問陛下，在遭遇此等大劫之後，列仙……真的已經消亡了？”
“或許消亡了，或許還未曾消亡，誰又能說得清呢？”
玉帝深吸一口氣，盯着棋盤，默默道：“當日大劫之下，列仙喪命，宛如飛蛾般隕落。”
“但他們終究是得道仙神，雖神通偉力難以作用在蟲子身上，但終究都有着一二保命手段，如那太陰不也是留下一株月桂交予你。”
“其他仙神也都各顯神通，紛紛留下後手，他日難說會不會有捲土重來之日。”
“更何況……”
“你這位昔日的天庭之主，而今不也還存在着嗎？”
玉帝擡頭，目光炯然的看着楚默。
“你呢？”
“是否有過後手？”
楚默問道。
玉帝搖了搖頭。
“列仙衆神都可留下後手，但朕不同！”
“朕是玉帝，是三界共主，是昊天欽點的玉皇上帝大天尊，是億萬衆生的主宰……列仙可以死中求活，朕不能！”
他放下手中的棋子，站起身來，目光眺望遠方。
隨着他的視線。
原本涼亭之外本是混沌虛無，忽地變幻出無窮山河與日月星辰，更有那一道道數不清、看不明的模糊身影穿梭其中，許是一位位生靈。
“朕，秉承天命，承載衆生企盼。”
“大道劫難之下，唯有朕一力扛起所有的災劫，頂住最大的劫運，方纔有其他衆生萬分之一的復活之機！”
“因此……”
“縱使萬劫不復，縱使魂飛魄散，縱使再無歸來之日，也無懼無悔！”
“這……是朕的職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