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退一步，就算程錚對衆人的歉意是真的，卻也需要讓衆人感受到真的‘歉意’纔可罷？哪怕衆人並不與程錚計較——纔怪——程錚也很該真心實意的向衆人展示他的歉意纔是……那個啥,咱意思意思？
咳，衆人還並不認爲這‘意思意思’就代表自己貪婪了，而實在是程錚到底也是個成年人了,哪怕外人不予計較他也應該知道‘立正要站直’的道理,更不該天真的以爲在犯下這般大的過錯後，又當真是他一句輕飄飄的認錯就解決得了的：
哪怕程錚並沒有從皇帝那裏得到很好的‘政治教導’，但基本的爲人處世也該是會的……吧？
當然了，也雖說衆人皆盡期待程錚對自己‘有所表示’,但要真論起來，這期待也確實只是‘意思意思’的期待罷了：
也即,有最好，沒有……也纔是意料之中！
不怪大傢伙對程錚俱是無甚盼望的，而實在是大家夥兒捫心自問：自從自己遇上程錚這小子,又有沒有遇見過一件好事了？！
都沒有過,對吧。
非但沒有,程錚這小子種種不好，那更是非常人所能預料到非常人能防禦的。故而這一次，對於這人又是否能幹出一件‘是個人’才能幹出的事兒？大傢伙也並不敢抱以太高的奢望……
也當然了，有、能、是才最好——畢竟大傢伙便是理智上知曉自己不可對程錚有分毫的期待，但在情感上——萬一……是萬一！萬一自己就真就走了大運，遇上這等天上掉餡餅的好事了呢？那大家夥兒還要真就拒絕？
……
當即做出一副很是隨意且散漫的姿態看向程錚……儘量：畢竟,也即便大家都有盡力在神情間做出一副無可無不可的模樣,卻到底到底還是遮掩不住貪婪。
這一點,從軍中衆人接連數次被程錚數次胡攪蠻纏,直至最後更是有被程錚毫不客氣的一巴掌糊到臉上——還接連着招呼了兩次之後才忍無可忍的同程錚撕破臉就可見一般了。
只，也沒人會認爲這就意味着自己的軟弱或貪婪了，他們只會認爲這是自己成年人的象徵：只有孩子纔會掀桌子，成年人都在乎桌子上有什麼是能被自己包攬入懷的！
然後，他們就驚恐的見識到了劉老管事——這位無論是論實際年齡還是心靈年紀都該是衆人中間的翹楚者，猶如孩子一樣直接掀桌子的場面。
尤其是，這張桌子還被他自己‘精心雕琢’……或也至少有他自己出力，才得以擺放到陷阱這個位置上的時候。
……
…………
劉老管事的反常，說到底，也還是由程錚的一句話兒引起的——
還是一句軍中人斷不能理解劉老管事爲甚會被激發出如此大反應的一句話兒：
那程錚在一句平淡尋常且在軍中人聽來全然不帶一點誠意的道歉之後，略頓了頓，就彷彿在停頓之際品評了軍中人士對自己歉意的迴應那般，面色也……更加愧疚了：“孤素來是個無用的，現下里也確實有因此地的諸多事宜煩心。又因到底不敢忘孝悌之義，而在聽聞皇叔祖的家下人有甚不好之際越發慌神，這才什麼都顧不得了，就忙慌慌的，想要爲之出頭。”
“只——”
程錚就重重的嘆了一口氣，道：“只是孤卻是從未曾想過，縱使孤的這份心意是好的。可孤到底又真有那能力辦好事情……卻是另外一回事了。”
“如若現下這般忙中加錯……也真真是怪不得他人更愧對諸位——”
“莫若另退避他處，不知諸位可能因此而原諒孤之前的諸多不當之處？”
……
必須要說，程錚這話裏雖依舊不見多少‘誠意’，可論來也的確有‘退讓’到極點了……至少，對於不懂那‘別處’又究竟是何處的軍中人而言是這般：不爲別的，只爲程錚這話在他們聽來，也怎麼聽怎麼像是程錚就要拋下此處已有的優勢，返回京城去！
……無需在意程錚的反京，到底是回去同自己剩下兩個兄弟廝殺出一個結果來，他是趁着自己的兩個兄弟都犯下任何帝王都決難以容忍的大錯之際在自己父親——皇帝的面前好好表現，更甚至於就是去尋直接同那些個他數次顧及卻依舊未曾能夠與之真正搭上線的宗親們問個究竟吧。也一旦程錚真親身離開此地了，那麼一來他無法再如現今親身在此地這般有效的震懾衆人，並及時截取利益好處，二來城此刻可謂是風起雲涌。但凡程錚返回，也定會被攪合進這紊亂且激烈的風雲之中……遠不如此刻於此地坐山觀虎鬥來的便宜。
倒更像是程錚在自知自己於此處果真丟盡了臉再混不下去了……這纔不得不也掩面羞慚的敗退。
也雖說大家夥兒對程錚又到底是不是一個會真顧及臉面名聲的人依舊心存疑慮吧，但程錚既有說出這話——還動用了這般的語調，那他們也不能全做聽不見處置。
當然了，縱使有聽到，也不定就需要即刻給出‘有效’的應答了——更是不想！由是，軍中人也僅在錯愕及疑惑中齊刷刷的將自己的腦袋再度狠狠的叩在了地上，很是做出了一副自己不敢應程錚此話的模樣。
獨劉老管事反應與軍中人截然不同。
且是讓人難以理解其究竟的不同：
在面對這分明與他無甚干係……好吧，該是略略有捎帶上他的話語之際，他竟是不但不試圖撇清自己於程錚話語中被捎帶上的、那若有若無的關係，還竭力往前衝——
且勸阻程錚：“殿下，您萬萬不可做此想啊。”
衆人：？
諸多目光，不由齊刷刷的投過去，並齊齊驚異於這人……爲什麼會在這時候忽然就失心瘋了？
畢竟，管程錚做什麼……好吧，還是不能全然無視程錚想要做什麼的，可，也無論程錚想要做的什麼罷，都不能斷言那就是對劉老管事、對宗親的傷害罷？
除非劉老管事……不，該就說是宗親們已有同程錚牢牢地綁定了於東南這一帶的利益根基，這纔會因程錚的‘退讓’而受到連帶的傷害：中傷宗親們於東南一帶尚未到手的利益。
並非……不可能，可若真是這般，那劉老管事可又能真道一句‘無辜’？
卻罷了，也哪怕理智有在寬慰衆人，管劉老管事是否真無辜都全不影響衆人挑撥他同程錚之間的聯盟的，但——
但在情感上，衆人也真真是恨不得掐死這個糟老子的。
壞得很！
……
只不想，在衆人眼中‘壞得很’的糟老頭子，這時候卻也是真有被‘更壞’的程錚嚇到近乎於魂飛魄散：
這就是個瘋子，真心的。
是的，此番可不能全怪劉老管事自個兒大意了，而實是因他想不到程錚這傢伙在和自己談不成之後，當即轉身將同樣的利益奉到軍中人的面前。
——並半點不計較這同樣的東西，是否會因時因勢而改變：固然有些時候它能是吸引人的蜜糖，可這有些時候它也會是害人的□□啊！
……更是會毒死程錚自己的那種。
當然，劉老管事真正計較的，也並非就真是程錚的死活了。
而是程錚會不會送他去死？
劉老管事：“……”
他不敢去思考這個問題的回答，正如他之前不願意相信程錚如若真邀請宗親們參與進西南的利益鏈條之中，大家有錢一起賺、有財一起發……又是否發自於真心了？
畢竟，就雙方現下在東南的已有‘合作先例’看，雙方與其說是藉助助力於對方最終助益於自己，不如說是在抱有同一個目標的前提下與對方互相拆臺——他們或許能夠因利益而暫時相合，卻也更可能在尚未達成結果之前就先小小的‘內訌’，不說逼得對方讓利，至少也要尋機‘秀肌肉’，以免對方瞎眼看輕了自己！
便如眼下。
雖說是始於旁人的找茬，可程錚在這之後置盟友于不顧、劉老管事更乾脆的對盟友下手……
可見兩個都不是什麼好鳥。
更兼兩人也俱知曉對方不是什麼好的，少不得會再費些氣力告誡對方切莫打錯主意，也就不奇怪了。
當然了，對於這一‘錯誤’多多、‘漏點’重重的合作，劉老管事……同宗親們興許有錯，但他們也同樣堅定不移的認定了過錯——亦是責任的更大方必在於程錚！
畢竟，不管如何，程錚也纔是那個可以主導雙方的存在……非就是劉老管事在嫺熟甩鍋了。
正如現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