頂點小說 > [紅樓]公主自救手冊 >第 855 章 第 855 章
    不能。

    卻又能是賈赦主動放棄追究嗎?

    也不能。

    還是在賈母做出實際的‘讓步’之前絕對不能!

    這般看來,賈赦也真是越發的需要端着了,本就不敢和賈母在達成實際利益協議前就‘議和’吧,在面對賈母那糾結到近乎扭曲的面色……更是越發的需要加強壓力了。

    便將自己本預備好的話兒再加重三分:“也請母親想起自己應不止一個兒子纔是!”

    ——不該的。

    至少賈赦的語氣是不該這般的。

    他該將脅迫的重點放在賬本的重要性之上,強迫賈母看清楚只要自己將這東西捅破了,那隨之而來的會是連賈母也冷處理不下去的,他該在面對賈母‘本人’的時候放緩了語調,好叫賈母知道他便是想要魚死網破了那真正被賈赦恨在心頭不死不休的‘魚’也並非賈母——而是賈政。

    這般,便賈政依舊還是賈母的心頭好吧,卻終究也只是‘心頭好’而不是‘心’,若賈母真狠狠心就捨棄了賈政,那在難過一時之後也是能活下去的……

    只要她願意對賈赦低頭,那賈赦也未嘗不能退一步,如此母子二人只要祭獻出賈政及其一房的人,也就能和平共處了……好吧,這大抵還是有些困難的,但至少他們都能‘活下去’,不是嗎?

    可惜,現實和想象是有區別的。

    也該是有區別的,畢竟賈赦和賈母都已然被‘現實’‘逼’到如斯地步了,又如何能再‘理智’的向着理想的方向進發呢?

    不說賈母已是被賈赦逼得很有些狼狽了,就說賴家——常年得賈母信賴還知曉賈母絕大多數祕密的賴家——的背叛更是叫賈母知曉了什麼是腹背受敵的絕望。

    而這時候,對賈母身處的絕境並不全知的賈赦還在按照自己的步調進一步對賈母施壓,妄圖讓賈母在被逼迫到絕路後不得不屈服於自己……

    可他又哪裏知道賈母這時候已經在絕境裏了?便如同背水一戰之際就是前有敵軍後有江水的處境,要身爲敵軍的賈赦再進一步的話,那賈母就不是背水一戰而是已經被水淹沒還需再戰了!

    試問這時候的賈母又如何會向賈赦低頭?

    ……也許會,但必要的前提是賈赦的態度不再這麼步步相逼,逼得賈母半點都看不出他有放自己一條生路的意思!

    只,賈赦又當真沒有放賈母一條生路的意思?

    有的,可惜這僅有的一點‘仁慈’卻是隱藏得十分深,深到心力憔悴的賈母已然無力也無心思再去深究了——

    不免就看不出來了。

    ……

    …………

    正如同賈母因爲無暇顧及賈赦話語中的‘深意’錯過了和賈赦和談的機會一般,那賈赦也因爲懶得管賴家又·做了些什麼讓賈母不得好過的事兒而無法理解賈母爲何會遲鈍到連自己話尾處的那些個‘轉折’都抓不住了——

    賈赦瞭解賈母。

    或者該說賈赦瞭解正常時候的賈母:不管自己的話語說得再難聽有多難聽,在該‘出手’的時候,賈母也是不會吝嗇於出手從沙土中挖掘金子的。

    畢竟‘沙土’再是膈手,也終比不上‘金子’誘人。

    那,又是爲什麼使得賈母對自己的話和話語中隱含的誘惑都無動於衷了呢?

    或許是賈母並不認爲自己給出的值得她心動?又或許是賈母根本就不屑於傾聽自己到底給出了什麼?

    賈赦:“……”

    這般一想,他也就不由升起了一種被蔑視的憤恨:你不屑於我?那好,我定會讓你知道不得不對自己不屑的人卑躬屈膝……是什麼滋味的!

    就收了那點子少到連他自己都能忽視的‘仁慈’,愈發笑得譏諷了:“母親可是認爲兒子這樣做是無理取鬧?”

    ——難道不是?

    難道除了用賈家的家產的‘歸屬’問題脅迫自己和賈政之外,賈赦還能有別的目的?總不至他只是單純的想要查查看自己‘曾經損失’了多少且還能待看完之後也就作罷了吧?

    因着自己也知道自己的這一想法委實太過好笑,賈母也就不再開口了:不但是因她看來賈赦的問題根本就沒有回答的必要,也因她還真怕自己一張嘴就會笑出聲來。

    冷笑。

    只可惜,如賈母自己也沒辦法將自己的不回答歸類於‘好心的緘默’一般,賈赦也是從根本上就帶着偏見對方賈母的:本就是不得不和賈母‘磋商’,要賈母壓根沒有懇談誠意的話,那賈赦也是不會上趕着倒貼的……不,對現在的賈赦而言,何止是‘不會倒貼’啊?他大抵是需要‘倒捅’賈母一刀連帶着賈母放在心尖的賈政也不放過才能安撫自己受傷的老心臟一二的。

    也只有這樣,才能用一種惡意的暢快來衝抵那種明明賈政與自己一般無能,可偏偏賈母只看得到自己的不是自己的無能——

    的怨憤!

    ……

    不得不說,若要追根究底,那這種怨憤大抵還得歸類到一個孩子對母親的感情之上。

    是的,不要懷疑,恨之深往往來自於情之切。……只歲月、尤其是在歲月中經歷了摔打磨鍊的情感、利益以及它們發酵後的‘產品’也會逐漸的擠壓和取代着最初那份儒慕之情,最終少得連賈赦自己都意識不到它還是否還存在於自己的心中了。

    ……哪怕尚有一個角落?

    的確尚存一個角落。

    同時,也正是因它們還在佔據着這麼一點點的,連賈赦自己都不知道無意識的、角落裏的位置,也就可以輕易的撬動賈赦的整個謀劃的利益槓桿!

    ——比如說,要賈母真的不願不樂的話,那他也是不是不可以‘滿足自己親媽’的,不過就是將共存變成大家各憑本事保命而已。

    賈赦:“……”

    老實說,在這想法出現的時候,便他自己——這一想法的生產人——也是有過一時間的錯愕的,但就在這短暫的錯愕後,他竟是更錯愕的發覺自己居然對這份‘錯愕’接受良好?

    即便,直到現在他都想不出自己接受它的理由……畢竟,它不但不能帶來利益,還會將賈赦之前的種種謀劃和已經做出來的努力盡數覆滅不是嗎?

    可賈赦偏偏願意爲了這份恨而放縱一回。

    畢竟他這輩子……不說之後還能不能有放縱的機會,只說便之前便衆人皆以爲他放浪形骸,可他又真有哪回是出於自己的‘本心’而放浪的?不過就是求不得卻偏又不甘心,莫若做出一副不好的模樣來,還巴巴的以爲自己不上進的模樣會使得對方懊悔呢……

    賈赦覺得自己大抵是糊塗了,不然又如何會在自己終於能有一大好局勢的時候還做出以前那等因無可奈何而放縱的模樣,卻又彷彿自己這輩子都沒得這般清醒過了:既然賈母是鐵了心要站在賈政那邊對付自己了,那賈家又還能留得幾時呢?縱能留下,又還能有自己的好?莫若由自己來點了這把真焚盡一切的‘火’,也算是自己勝過賈母的地方了……

    這些念頭,在看着賈母起身遠去可偏偏又無法確定爲什麼自己就能放任賈母這樣離去的賈赦心中來回閃現,也真真是叫他一時就癡了。

    ……

    …………

    還別說賈赦了,便是被他‘激來’的賈母也着實有些鬧不清楚自己怎麼就在什麼都沒有‘談妥’甚至連怒氣槽都沒能‘突破’的情況下就昏昏糊糊的回自己的住處了?就彷彿便她今兒有去面對一回賈赦吧,但由始至終,真正被她放在心頭‘惦記’的人也終比不上賈赦——

    最直觀的表現在於:便有直面賈赦吧,但賈母心神的重點也還在於賴家,且便賴家人與賈赦同處於賈母的對立面吧,賈母對他們的定位也分別是‘該千刀萬剮的賴家’和‘居然這時候還能更不消停的賈赦’。

    孰輕孰重,一望可知——

    卻是不對。

    賈母:“……”

    這很不對勁,真的。

    不對在賈赦什麼時候‘甘願’‘屈居’賴家之下了?便他並不之下賈母有在心裏將他的重要程度放在在賴家之下吧,但他不是時刻都勵志於在歸於盡的基礎上創造出各種同推陳出新到能氣死賈母……至少也要氣到半死的想法並將它們一一實踐在賈母的身上嗎?

    卻爲何今兒的他居然如此消停……亦或他也並不消停只是他今日的種種小動作都沒能真正吸引到賈母的心神,以至她在再回憶起之前和賈赦會面時的種種之際,回放在腦海中都大多是她自己對賴家的各種憎恨、厭惡、擔憂……

    至於賈赦?

    卻是早不知被賈母遺忘……或說是‘忽視’到哪裏去了!

    賈母:“!!!”

    在覆盤到這裏之際,她也幾乎都要毛骨悚然到即刻再回頭去找賈赦的地步了——

    這不對!

    很不對!

    既然賈赦已然拿出賈家的賬本這麼重的籌碼來作妖來找賈母‘協商’了,又如何會在協商出結果前……不,該說是真正開始協商之前就戛然而止?

    賈母不會天真的以爲這是賈赦良心發現了,還不會意識到是自己的冷言冷語和堅定的‘站隊立場’傷了賈赦的心,故在去除這兩種可能之後,似乎也只有賈赦或許還在孕育着更大的‘陰謀’並他今日的行動只是在真正的動手前給自己的一次小小的警告……一類的猜測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