頂點小說 > 感染體 >第七百一四節 犯罪檔案
    沒有人喜歡逃難,可是在一片荒涼的土地上,你根本無法判斷什麼地方能去,什麼地方不能去。

    杜曉偉的老家在石河子。在西北地區,那裏算是非常繁華的大城市。病毒爆發初期的生存重點就是儘快逃離城市,朝著人越少的地方走就越安全。爆發那天杜曉偉正好在學校上課,他和幾個同學一起,偷偷跑到車棚裏騎上各自的單車,在大街上亂轉。

    顛沛流離的生活持續了大半年。現在,連杜曉偉自己都忘了當初來到烏蘇的初衷究竟是爲什麼。好像是聽說這裏比石河子安全,又好像是某個同學在這裏有個遠房親戚。走著走著,同學一個個都死了。沒辦法,和平年代身體裏積蓄的大量脂肪在長時間飢餓狀態下消耗很快。有幾個同學是被活活餓死,還有一個是在路上被其他倖存者抓住。

    那天發生的事情非常血腥,杜曉偉至今記憶猶新————那是自己的同桌,走在路上扭了腳,結果被一羣飢腸轆轆的倖存者盯上。他們顯然是欺負杜曉偉等人年輕,一擁而上抓住了杜曉偉和他的同桌。還好杜曉偉反應快,張嘴就朝著抓住自己肩膀那個傢伙的手背亂咬,趁著對方痛得鬆手,趕緊以最快的速度奪路狂奔。

    同桌死了。他當場被那些人用長刀砍掉了頭。那些倖存者興高采烈的扛著屍體,也沒有浪費滾到路邊沾滿了泥土的腦袋。他們的臨時窩棚就在路邊。杜曉偉跑出好幾百米,又偷偷摸摸折返回來,用自己在玩具店裏弄到的單筒望遠鏡,留著眼淚,看著那幫瘋子把自己同桌開膛破肚,用清水洗淨內葬,用大塊的樹葉層層迭迭把同桌赤裸的屍體裹住。然後從附近河道里弄來很多鵝卵石,在火堆裏燒至滾燙,用火鉗夾著一塊一塊塞進屍體腹腔。最後才把屍體表面的傷口合攏,照例蓋上樹葉,外面糊上一層黏糊糊的泥巴,放進事先挖好的土坑。

    那道很有名的菜,叫花雞,就是這樣的做法。人類的屍體與雞的屍體區別不大,都是肉,如果不考慮燒烤時間長短與肉質生熟的問題,倒也算是末世料理中不錯的選擇。

    杜曉偉不敢再相信陌生人。他生怕自己也像同桌一樣被其他倖存者抓住喫掉。都說社會是最骯葬的大染缸,其實這句話還有另外一種說法————生活是最好的老師。

    他遇到了一個與自己年齡相仿的女孩。那是一個下雨的夜晚,黑沉沉的,外面溼漉漉的,就像老天爺家裏的儲水缸被司馬光砸了,瓢潑大雨幾乎要把整個世界淹沒。杜曉偉運氣不錯,找到了一個山洞避雨。他點了一堆火,烤著自己路上抓到的幾隻老鼠。只是他實在沒有太多的野外生存經驗,黑暗中的火光引來了一個女孩。

    杜曉偉不願意想起她的名字,因爲每次都會覺得心痛。

    她也是倖存者,正是因爲那天晚上的偶遇,杜曉偉纔得到指點,來到了烏蘇。

    女孩對生存方面的理解顯然要比杜曉偉深刻得多。她主動提出配杜曉偉過夜,必須付出的報酬就是讓她進山洞避雨,烤火取暖,然後分享半隻烤老鼠。

    就這樣,杜曉偉完成了從男孩到男人的轉變。

    烏蘇城外有很多幸存者。那個時候距離病毒爆發剛過去沒太久,喪屍還沒有進化成活屍。雖然城外已經有了三大幫派的雛形,也出現了“拯救者”這個名字的羣體,楊巍卻還不是幫派首領。那只是大約六百人左右的小集團。與其說是倖存者幫派,不如說是他們彼此摟抱成團,共同應對問題,對抗外敵的一種求生方式。

    與人類歷史上所有王朝剛建立的時候一樣,幫派成立初期也有著強大的凝聚力。這時候的幫派首領的威信不錯,對倖存者有著很大的號召力。尤其是他們提出“按照各人需求公平分配食物”的原則,得到了很多幸存者擁護。杜曉偉與女友也在其中。他們選擇了加入。

    那是一種非常原始的社會結構。所有幫派成員要按照各自的能力,分派出去狩獵、耕作、縫補衣物或者漿洗、維修機械等等。杜曉偉被分到了狩獵十一隊,女友被安排著負責在營地裏整理內勤。嚴格來說,每天分配的食物數量並不多,不足以喫飽,但是活下去卻沒有問題。當時的團隊首領很和善,是個很不錯的中年男子。可惜好景不長,他被另外一個覬覦權力的傢伙幹掉了,取而代之。

    噩夢就是從那個時候開始。那個**上臺以後就大搞親信培植,吹牛奉承拍馬屁的傢伙一個個都得到晉升,成爲了隊長和主管。真正願意努力做事情的人被踢到一邊,而且每天只能得到一點點品質惡劣的食物。不公正的待遇當然激起了衆人反對,於是外出狩獵的時候一個個出工不出力,看到某人捕獲獵物就一哄而上爭搶……這樣的事情多了,也就不會有人再犯傻主動出擊。可是肚子餓的問題是如此現實,即便喝水喫空氣也無法滿足。

    人心散了,興趣淡了,也就談不上什麼凝聚意識。幫派裏的人越來越少,一個個不打招呼不聲不響就悄悄溜走。原本規模曾經上千的幫派,到後來只剩下不到三百人。偏偏那些掌控權力的傢伙還在醉生夢死,一個個坐著“老子要成爲本區最大扛把子”之類的春秋大夢。

    杜曉偉也想離開,可他畢竟還年輕,社會經驗太少。很多年輕人遇到問題都會猶豫,很少有人能夠在短時間內做出正確選擇。他還想等待幾天,想看看情況會不會好轉。畢竟在荒野上遭遇了那麼多的事情,杜曉偉還能清楚只有與更多人聚在一切才能得到安全。尤其是城市裏的喪屍正在朝著城外活動,它們可不會管什麼好人壞人,只要抓住了就是食物。

    女友被一個喝醉酒的傢伙看中了。那個**其實什麼也不會,還總是在公開場合擺出架子,說他自己以前是XXXX派成員,是XXXX領導的專職司機。偏偏那天杜曉偉外出狩獵耽誤的時間比較長,那個**闖進了他和女友的窩棚,把毫無反抗能力的女友帶走……等到晚上杜曉偉帶著一隻野兔興高采烈回來的時候,整個人徹底懵了。

    與他關係很好的鄰居悄悄告訴他:想開點,忘了你的女朋友吧!因爲她已經死了。

    她被好幾個男人輪番蹂躪。如果僅僅只這樣,倒也不至於死。可是那些傢伙喝了太多的酒,被酒精刺激著產生了非常可怕的幻境。他們在發泄過後,把躺在地上奄奄一息的杜曉偉女友想象成張牙舞爪的雌性喪屍……她的衣服被強行撕裂,變得衣衫襤褸。身上皮膚在承受暴力的過程中,被那些醉鬼用指甲抓得遍佈血痕。頭髮散披著,混亂中身上捱了一次次重擊,肩膀和麪頰變得腫脹青紫……總之,如果是不明就裏的人突然看到這種情況,肯定會想當然的認爲這就是一頭喪屍。

    那些醉鬼一個個嚎叫著從發泄完暴行的房間裏跑出去。他們膽小又卑鄙,無論看到任何人就不顧一切大喊大叫,語無倫次說著誰也聽不懂的話,眼淚鼻涕流的滿臉都是。很多人被驚擾著聚集過來,好不容易有人從他們含糊不清醉醺醺的聲音裏聽懂了“喪屍”這個詞。沿著這些醉鬼手指的方向,人們看到了敞開的房間,看到了躺在地上正在艱難爬行,想要努力站起來,卻被折磨得無法說話的杜曉偉女友。

    那是一個令人沮喪的痛苦悲劇。當十幾把長刀從空中落下,把杜曉偉女友瞬間劈成無數小段的時候,人們才發現自己犯了錯誤。這時候,那些醉鬼已經逃了,跑到了最安全的地方。無論是不是他們的責任,這些事情與他們有沒有關聯,已經不重要了。

    混亂世界與和平世界最大的不同,就是法律。弱者,尤其是女人,在混亂世界雷根本沒有所謂的生存保障,只有強大的男人才有話語權,才能得到別人的尊重,以及畏懼。

    自始至終都沒有人找到杜曉偉,對他表示歉意,或者說上那怕一兩句道歉的話。人們都覺得這種事情沒什麼大不了。不過是一個普普通通的女人死了。又不是幫派裏負責狩獵的主力,也不是負責機械維修必不可少的技術人員。這種女人活著也是浪費食物,死了就死了。

    如果只是想要得到生理上的釋放,那麼無論走到哪裏都能找到女人。一隻烤田鼠就能讓她們陪你睡一覺。所謂的“女朋友”和“夫妻”,說出來只會引人發笑。

    那種關係太蠢了。那意味著男人必須付出更多的體力和精力,去尋找更多的食物,來免費養活自己身邊的女人。

    正因爲這些想法和現實,所以沒人覺得殺掉杜曉偉女友的行爲有什麼錯,也根本不需要道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