頂點小說 > 感染體 >第七百零九節 傳話
    這就是混亂世界裡永恆不變的真理。

    說起來,楊巍也是帶著一肚子氣。原本以爲鄭發奎是站在自己這邊,也辛辛苦苦在買買提面前強行把這個傢伙從死亡線上拖了回來。沒想到鄭發奎非但不領情,而且還與買買提之間勾勾搭搭。反正楊巍對“正義號角”那邊已經失去了興趣。他甚至產生了帶著人從這座城市離開,另外尋找合適生存點的念頭。

    天亮了。

    城內的槍聲逐漸變得稀疏,這表明混亂已經到了該結束的時候。

    整個晚上,楊巍都睡不著。不僅是他,幾乎所有“拯救者”成員都是這樣。人們拿著武器,站在建築的最高點,或者是較高的位置,用望遠鏡等工具朝著城市北區觀望。

    那裡有火光,嘶吼與喊叫聲此起彼伏。紅色與白色的光線是那麼刺眼,瘋狂的咆哮,臨死前的哀嚎,絕望恐懼的尖叫聲交織在一起。有些時候聲音很大,有些時候則是很多聽起來模糊的聲音混合。對方想要表達的具體意義無法判斷,可是在經歷了病毒爆發的倖存人類看來,其實都是同樣的含意。

    我要活,我不想死。

    不斷有汽車從北區開出來,楊巍命令手下不必對這些車輛進行攔截,同時繼續派出更多的斥候前往北區打探消息。

    從凌晨五點鐘開始,斥候們帶回來的消息就變得混亂,甚至前後牴觸。有的說鄭發奎佔據了上風,有的說這傢伙已經死了,腦袋被“真神先知”的人砍下來,就掛在商業大廈的三樓外面。還有的說買買提不見了,他的手下亂做一團,還有不少人被迫交出武器,正在城市以前糧食物資公司宿舍附近集中。那裡被“正義號角”的人臨時當做了戰俘營,被俘的一方數量約爲兩千,而且人數還在繼續增加。

    楊巍沒有理會這些消息,他安靜地坐在房間裡,只是偶爾站起來朝著窗戶外面看看。他早已料到會是這樣的結果。畢竟,鄭發奎和買買提都不是什麼好人。黑喫黑這種事情放在他們身上一點兒也不值得意外。就算今天晚上沒起意外衝突,以後肯定也會爲了別的什麼原因打起來。

    因此,對於斥候現在帶回來的這些消息,頂多隻能當做參考。其實北區這場偶然爆發的混亂結果不外乎三種。

    第一,鄭發奎贏了。

    第二,買買提贏了。

    第三,“正義號角”與“真神先知”兩邊誰也拿對方無可奈何,雙方打平,然後進入談判階段。

    楊巍最希望看到第三種情況。只有這樣,自己的“拯救者”才能作爲調停勢力出現,從中得到最大的收益。

    只是不知道爲什麼,當晨光從地平線上緩緩露出第一抹亮色的時候,楊巍心中忽然冒出了說不出的擔憂。

    遠處的槍聲已經平息,吶喊與尖叫也很少聽見。偶爾可以看見幾個滿面惶恐的人從北區方向跑過來,被楊巍安排在附近的警戒者抓住,也是對城內的情況一頭霧水,什麼也說不清楚。

    “都是那些該死的基督徒,是他們先動的手。我們很剋制,真的是一直忍讓啊!“正義號角”那些人實在太狠了,他們根本沒打算給我們活路,上來就下狠手。用刀子砍人,還開槍亂打。我們也不知道自己人在哪兒,只能撿著槍聲稀疏的方向跑,還好遇到了你們。”

    “放屁,明明是你們這些戴小白帽的傢伙先開槍。昨天下午的時候,我們首領就說了:是你們邀請我們進城一起慶祝,以後大家都是自己人,不會分什麼彼此。但是你們後悔了,要不就是你們故意設下的陷阱,讓我們主動鑽進來。我們這邊死了好幾個大隊長,還有好多人下落不明。你們“真神先知”要負全責,大不了咱們真刀真槍幹一場,看看到底是誰的人多?誰更厲害?”

    亂鬨\哄的,雙方人羣只要碰面就開始爭吵怒罵。楊巍對此也頭疼不已,只能下令將他們分開安置。他召集了所有親信到房間裡開會,大家對目前這種狀況也是一籌莫展,誰也無法提出好的建議,也不敢派人到城裡打探消息。

    商量到最後的結果,只是一個“等”字。

    耐心的等吧!無論“正義號角”還是“真神先知”哪一方獲勝,遲早都會有消息傳來。與其在這裡不切實際胡亂猜測,不如該睡覺就睡覺,該喫飯就喫飯。等他們打夠了,也就安靜了。

    團隊裡其他人可以這樣想,身爲首領的楊巍卻不行。

    他帶著身邊的幾名親衛,分別在已經安置下來的兩幫人之間不斷行走,一個一個詢問消息。

    只要沒有對手喋喋不休,其實每個人都能安靜下來思考,想起來的事情也就更多。

    “沒錯,的確是先從酒吧裡打起來的。事情很簡單,就是“正義號角”那邊的人看中了一個陪酒女郎,硬要拉過去。偏偏我們這邊的人已經把那個女孩叫到桌子這邊,結果雙方都不肯讓,吵著吵著就開始動手。至於你說到底是誰先拔的刀子……說真的,恐怕誰也記不得。不過開槍的時候我在場,子彈的確是從對面飛過來。”

    “在酒吧裡打是已經打了,不過都沒下狠手。“真神先知”那邊人多,後面有陸陸續續來了不少,我們也就沒動。但開槍具體是怎麼回事,這個就不好說了。我當時聽見槍響,因爲站在外面也看不到裡面的情況,接著就聽見他們喊“殺人了”,再然後就是一片混亂,大家各打各的,扔手雷,胡亂開槍,看看打不過了就跑,外面還有人放火。”

    楊巍很有耐心,幾乎把所有從北區逃出來的人都問了一遍,得到的答案大同小異。到了這個時候,他心裡差不多有了計較,於是帶著人回到房間,正準備下達命令,忽然整個人僵住了,臉上充滿了震驚。

    這是楊巍的私人房間。沒有他的許可,任何人不得進入。門口站著警衛,雖然窗戶外面沒有安裝防盜籠,但這裡畢竟是“拯救者”的核心勢力區域,一般人必須通過重重哨卡才能進來。

    偏偏就是守衛如此森嚴的地方,卻鑽進來一個楊巍從未見過的陌生人。

    他的個頭很高,身材很瘦,目測高度大約爲兩米,可是他的腰太細了,寬闊的肩膀從側面望去也顯得單薄。感覺就像是一張人形的紙,只要一陣風,隨便就能吹走。

    他拘僂著背,雙腿關節彎曲,兩條細長的胳膊從肩膀上垂落下來,皮膚表面呈現出漂亮的古銅色,穿著一套灰綠色的緊身服。

    沒有頭髮,胸部也趨於扁平。從這些特徵判斷,對方應該是個男人。他的腦袋向下低垂,眼睛由下自上盯著楊巍,釋放出兇狠森冷的敵意。

    “我不是你的敵人。”

    不等楊巍呼叫衛兵,這個渾身上下黑乎乎的男人首先開口。他的聲音有些沙啞,但是表達的意思卻足夠清楚:“我是來傳達我主人的命令。他要見你,現在。”

    楊巍眯起雙眼看著對方,內心充滿了震撼與驚訝。沉默了幾秒鐘,他疑惑地問:“你的主人是誰?”

    男人沒有浪費口舌:“等你見到了,自然就知道。”

    楊巍皺起了眉頭:“他自己爲什麼不來?他以爲他是誰?很少有人膽敢用這種口氣跟我說話。還有你,你是誰?你怎麼進來的?”

    黑乎乎的男人身形和目光絲毫沒有變化,仍然冷冰冰的:“我不擅長與人溝通,我也不太會說話。那不是我的強項。我的主人在城內北區的市政大廳裡等你。從現在開始計算,主人會等你到中午十二點。如果你不去,就沒有機會了。”

    楊巍被這番毫不客氣,明顯帶著傲慢與冷漠的話激怒了:“你這話是什麼意思?你有什麼資格對我說這些?”

    瘦巴巴的男人慢慢直起身子,楊巍發現他之前似乎是故意保持那種半躬的狀態。就像拳擊手時刻準備攻擊,蓄勢待發。等到對方身形直立,楊巍纔看到瘦男人的雙手十指很長,指甲異常鋒利,就像野獸的爪子。

    “你可以不去,我只負責把話帶到。”

    瘦男人歪著腦袋,眼睛裡釋放出奇異的目光:“我不明白爲什麼主人會對你感興趣?你沒有特點,攻擊性也不強,也缺乏營養,不能當做食物。”

    停頓片刻,他繼續道:“對了,主人讓我告訴你,還有另外兩個像你一樣的人就在市政大廳。去還是不去,你可以自己選擇。”

    說完,他猛然伏底身子,雙腿驟然發力,從敞開的窗戶裡躥了出去。

    楊巍驚呆了。

    要知道,這個房間的樓層雖然不是很高,卻已經超出了人類能夠接受的“安全”概念。就這樣毫無準備地跳出去,就算不當場摔死,至少也是重傷。

    只是幾秒鐘的獃滯,等待猛醒過來的楊巍連忙衝到窗前,已經看不到黑瘦男人的身影。

    在遠處,一幢幢樓房之間,一個如同壁虎般的黑影巴在牆上,以令人畏懼的速度飛快遠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