煉神境的高手同樣能夠感知到,但感知的卻不如陰陽眼看起來直觀。
除非,是之前開過眼竅的煉神境。
捕快留在了房子外面,屠伏在總旗的保護之下,大步走進房子內部,保持着陰陽眼的狀態,仔細探查着鬼物留下來的蛛絲馬跡。
沒用多久,就發現了鬼物藏匿的地方——妝奩。
這個妝奩看起來很破舊,各種放置梳妝用具的抽屜都破損了,銅鏡也已經花了。
也幸虧如此,不然的話,真有誰把這妝奩給搬回家裏了,那就有可可能是直接把鬼帶回了家。
之所以說可能,是因爲屠伏現在還不能確定,這裏的鬼物是隨便找了個藏身處,還是必須要留在這妝奩之中。
但其實沒區別。
正如同鬼物藏匿身形的時候,像是關啓端這樣的煉神境高手都看不見一樣,屠伏的陰陽眼,也不是這鬼物都能看出來的。
她完全不知道屠伏已經看見了她的真身,還因爲白天的陽光,而藏在妝奩裏面睡覺。
鬼其實並不需要睡覺休息,但大多數鬼都保留了人類的習慣,而且閒來無事的時候,除了睡覺還能幹什麼?
修煉?
正如同並非所有人都能夠修行武道一樣,也不是所有的鬼都懂得鬼道的修煉之法。
屠伏用眼神,對進屋之前就已經收斂氣息的總旗示意之後,竟是直接出劍。
還是他練的最多、用的最好的一劍七殺。
實木打造的妝奩在被劍鋒命中的瞬間,就已經裂成了兩半,裂口處平滑無比,像是用刨子刨過一樣。
同樣裂開的,還有鬼物的身體。
淒厲的叫聲只響起了一瞬,鬼物猛然睜開的雙眼,剛剛看清楚出劍的屠伏,就已經灰暗了起來。原本可以合攏在一起,恢復如初的鬼身,被一股無形的力量牽引着,合流向了屠伏手中的百練鋼劍。
相比於他之前砍柴練劍時候所用的那一柄,這一柄要鋒利的多。
如同之前用《七殺劍訣》斬殺那些鬼孩子時,被牽引進身體之中的陰氣,再一次出現了。而且從量級上來看,有三個鬼孩子那麼多。
些許的刺痛感出現,屠伏嘗試用《童子功》進行煉化,卻發現那些陰氣只是附着在了他的內氣之上,像是油在水中,難以溶解。
“解決了。”
屠伏出聲示意之後,就盤坐在地,將長劍放在了一旁並摘下了念珠,開始唸誦往生咒的咒文。
他要用超度來試試。
總旗並沒有打擾,臉上一絲驚訝的表情消失,取而代之的是有些明顯的謹慎,作護衛之態。
二十一遍《往生咒》耗費的時間並不多,保持虔誠一心的屠伏,表情如常,心裏面卻嘆了一口氣——之前能煉化那些陰氣,果然不是超度的原因。
他的超度並沒有得到回饋,無論內外。
內部是剛剛得到的陰氣並沒有被煉化,外部則是已經被他徹底斬殺的鬼物,沒機會因爲他的超度,而進入地獄。
之前跟隨法厄他們超度亡魂的時候,有陰陽眼的他,能夠清楚的看到那些亡魂在消散的時候,逸出點點靈光,那就是成功進入地獄的徵兆。
無論是在地獄承受懲罰,還是經過地獄直入六道輪迴,都有這樣的徵兆顯化。
但被徹底斬殺的鬼物,已經是神魂俱滅,再也沒有了輪迴轉世的機會。
所以,也不怪法厄聽聞屠伏所修劍法的時候,震驚的有些不能自持。
“行了。”
屠伏起身,總旗就自覺的帶路離開了房子,並和等在外面的捕快進行說明。
屠伏沒有等着收錢,而是提出讓捕快安排人帶他們去下一個凶宅。
“無空法師,不休息休息?回覆一些內氣也是好的。”
“損耗並不多。”
屠伏的回答,讓總旗再次驚歎了起來,剛纔那一劍,比昨天晚上的那兩劍要差一些,但威能其實不弱。而招式的威能高低,多數情況下看的都是耗費了多少內氣,只有極少數絕技、絕學級的招式,才能以少量的內氣發揮出超常的威能。
以屠伏的年紀,能有多少內氣?所以,就是這劍法的優勢了。
不,是十大宗門真傳弟子的優勢。
自己什麼時候能夠學會這樣的絕技呢?
總旗驚歎、羨慕之餘,對屠伏也是越發的看重。十大宗門的真傳弟子他之前雖然很少見,但也知道其中的絕大多數都是眼高於頂之輩,向來看不上他們這些‘朝廷鷹犬’。
哪怕是他們主動討好,也很難真正的結交。
而屠伏卻有結交他們的意思,這其中的差異,對於他們來說是很重要的。
這樣一想,總旗覺得自己可以做更多——爲屠伏做更多事情,就意味着爲他自己做更多事情。
到了第二棟凶宅,鬼物也是一個,屠伏也只出了一劍,而後再次嘗試超度。
結果自然是一樣的。
第三棟、第四棟……
直到第五棟的時候,屠伏才改變了行事的方法,他找到了鬼物之後,卻沒有直接出劍,而是主動開口。
“我聽聞你有一雙兒女,你可有什麼遺願要和他們說?”
旁邊護衛作態的總旗愣了一下,才明白了過來——凶宅和凶宅是不一樣的,鬼物和鬼物也是不一樣的。
有當地的捕快在,這些凶宅的過往都很清楚。
前幾棟凶宅裏的鬼物,都只剩下兇惡殘忍,不管是誰在凶宅裏面住着,只要沒能力抵抗,都逃不過一個死字。而這棟凶宅的鬼物,在害人的時候卻會做出選擇。
三個案件。
第一案,丈夫打妻子,丈夫被殺,妻子活着。
第二案,妾壓正妻,妾和丈夫被殺,正妻活着。
第三案,正妻惡待庶子,正妻被殺。
這三個案件之後,這棟凶宅就再也賣不出去,租不出去了。而在這三個案件之前所發生的案件,即,被認定是導致鬼物誕生的案件,是丈夫打死了妻子。
當時並沒有人報案,是衙門查之後的三個案件時發現的,三個案件的倖存者,都做過相同的噩夢。在夢中,他們取而代之,經歷了鬼物還是活人時所經歷的悲慘。
但這種夢境,肯定是沒法成爲呈堂證供的,鬼物原本的屍體早已化爲枯骨,就算是仵作也查不出來什麼。沒有證據,又沒人正兒八經的狀告,那位打死了妻子的丈夫也在之後身死,自然是不了了之。
前言說罷,總旗算是明白了屠伏的行事準則——是名門正派的風格,但又沒那麼迂腐。
詳細點說,那就是——我有情義善仁,與我爲敵者,與我敵爲伍者,都無緣得見。
這棟凶宅裏的鬼物,對於屠伏來說,很明顯是那種‘與我有緣’、‘與我佛有緣’的,所以屠伏纔沒有乾淨利落的出劍斬殺。
鬼物聽到了屠伏的話,下意識的就想要作兇惡之態,但卻基於本能,察覺到了屠伏隨時能夠爆發出來的兇猛殺招。
於是放棄,索性現形出來,反問出聲:“和尚,你只願意幫我傳幾句話?”
屠伏握着劍柄,輕聲道:“做鬼呢,最重要的是不能貪心。”
鬼物再次反問:“我只想求一個公道,也算是貪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