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於屠伏,並非所有人都願意信任,哪怕有鎮魔司的人也不行。
但歸根結底,還是價錢的事情。
一百兩不算多,二十兩不算少,出價的房主們,到底是要求一個心安,還是求一個便宜實惠,那就要問房主們自己了。
無所謂價錢高低的屠伏,全都接了下來,讓聯繫這件事情的捕快都有些懷疑了——這兩個,真是鎮魔司的總旗、大佛寺的真傳弟子?別是什麼江湖騙子吧。
好在有印信之類的證據,帶屠伏他們來的百戶,和這裏的縣令也認識,之前已經打過照面了,所以捕快只能選擇相信。
“我這樣做,會不會有擾亂市價之嫌?”
屠伏詢問起了總旗,在這方面,他確實要謹慎一些。
總旗被問的有些驚訝,求功德的和尚,真的會在意這些嗎?無空法師,果然有別於其他大佛寺的和尚。
法師、大師、禪師、聖僧,都是對和尚的尊稱,但其中還是有些差別的。真要說起來,總旗稱呼法仁的時候,應該用大師而非禪師,稱呼明心的時候應該用禪師而非聖僧。
不過,當着屠伏的面多一些敬意,也沒人責怪。
“無需擔心,這種地方,這種事情,哪有什麼市價啊。只有各州的州府,而且是那種有上等世家、宗門在的州府,纔可能有所謂的市價。神都的話,肯定是不能這樣做的。
不過,無空法師你是大佛寺的人啊,就算是你不要錢,誰又敢說些什麼呢?你們大佛寺,只要說一聲‘與我佛有緣’,那想要錢就要錢,不想要錢就不要錢。”
是這樣的嗎?
屠伏對於總旗的調侃,並不以爲意,讓總旗心裏更舒服了。
“那就麻煩大人了,幫忙分說一番,扣掉給那位捕快和相關人等的,咱們三七分。”
總旗愣了一下,而後驚訝道:“你的意思是,你三我七?”
“不錯。”
“使不得使不得。”
總旗當即推脫了起來,屠伏則有他的堅持。
真要說起來,做這種事情其實是有風險在的,誰也不知道看似普通的凶宅,裏面是不是藏着一個積年老鬼,或者是惡鬼、厲鬼。
相比於人的修行速度,有一些鬼怪要快了很多,而且很不合常理。常人蓄氣百年,都有可能比不過一個怨氣深重的新生惡鬼、厲鬼。
江湖傳言中,不乏厲鬼在誕生之時,造就了六月飛雪的天象變化。而武道修行者想要引動天象變化,除了使用一些法寶神兵之外,那就至少需要達到宗師之境。
如果給凶宅驅邪沒有任何風險,或者是能夠輕易的規避風險,那就算是世道不穩,妖魔鬼怪橫生,也難有多少凶宅、凶地。
既然有風險,那就需要開竅境的總旗保護,屠伏可不會輕易的讓自己身陷險境。
“五五分,你不同意,那這件事情我是幫不了你的。”
最後,還是在總旗的堅持下,確定了五五分賬的說法。
白天的時候,其實並不需要擔心鬼怪作惡,哪怕是下雪的天氣,只要有陽光穿透雲層落在人間,絕大多數鬼怪都會隱匿起來。雖然有能夠‘曬太陽’的鬼怪,但對於房主叫來的六個人而言,那就是超出認知之外的事情了。
所以,屠伏和總旗兩人的離開,並沒有讓他們慌亂起來,反而是鬆了一口氣——普通人誰願意有個鎮魔司的總旗在面前晃悠啊。
這裏畢竟是賀州,屠伏大佛寺真傳弟子的身份,比之鎮魔司要好用的多。屠伏說過已經超度了這凶宅裏的鬼怪,並且在這裏過了一夜,那他們就敢信。
“越往南,雪災就越小,這裏比之西牛縣的雪已經小了不少。再往南大約五百里,就不算是雪災了。”
總旗在路上介紹了起來。
他們所在的巷耳縣城,就是在西牛縣的南邊,相比於西牛縣受到的雪災雖然小了一些,但百姓的生計,與西牛縣相比卻要差了很多。
天寒地凍,街上的人卻不少,但卻給人一種冷冷清清的感覺,因爲絕大多數店鋪都關上了門。
以屠伏的感官而言,此時在街上游蕩的這些人,大多數都不像是活人,更像是行屍走肉。
雪災讓他們原本的營生受到了影響,物價的飛漲讓他們必須要在節衣縮食的同時,儘快找到新的營生,但哪有那麼容易呢?
在看到屠伏這個和尚的時候,這些人的眼神中出現了明顯的期待,卻又因爲只有屠伏一個和尚,以及屠伏身邊的鎮魔司總旗、捕快,而沒了希望,也不敢靠近。
“這幾個月還好。”總旗繼續說着:“前年冬天也算是瑞雪兆豐年了,所以去年的收成還不錯,多數家裏都有存糧。但今年的耕種看起來是不成了,等到夏收的時候,慘啊……”
賀州是種水稻的,一年兩季。早稻一般是清明前後播種,此時雖然是立春時節,距離清明還有些日子,但雪災的影響卻會存在很長時間。
富戶家裏的存糧無需多說,普通百姓家裏的存糧,往往只夠用到下一次收穫的時節。而收成不好的時候,交稅之後都不夠自己用的,糧價又必然飛漲,如何能活得下去?
窮苦一些的家裏,都撐不到夏收的時候,又何止是一聲‘慘啊’。
“雖說到時候會有很多功勞,但都是走投無路的苦哈哈。”總旗說着,頓了一下,看向屠伏說道:“無空法師,到時候你還是留在寺裏比較好,你們,看不得那些的。”
很多功勞?苦哈哈?看不得?
屠伏的腳步頓了一下,他的腦海中,已經浮現出了總旗所說的那些人、那些事。
那些,慘!
可他又能做些什麼呢?坐擁數十萬畝良田和十萬僧衆的大佛寺,都救不了一個賀州的災,誰又能救得了整個中洲之地的災呢?
朝廷?
想着傳聞中盛帝祕授的口諭,想着那些去他家醫館買墮胎藥的差人,想着那些輕易入關的異族馬匪……
“應該,會減免今年的賦稅徭役,會有救濟糧的吧?”
聽到屠伏的問題,總旗無奈的嘆了一口氣:“要是十五年前的話,那肯定是無空法師你說的這樣,但現在嘛……咳,不說這些了。”
捕快及時出聲:“到地方了,就是這家。”
屠伏當即排除雜念,他救不了這天下,但能祛除一地之邪祟。能做多少,就做多少。
內氣運轉之間,他的雙眼就變成了人們常說的陰陽眼。
確實有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