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日前開始備着,到今日算差不多了。
外面忙成一團,我在屋子裏,拉開妝奩,最底下的那層,放着三樣東西。
顧經綸給我畫的畫像,楚穂笙留下的釵子,還有一隻落了灰的鐲子。
七年了,我第一次拿出這隻鐲子。
鏤空鑲藍寶石的純金手鐲,瞧着貴氣十足,捏在手裏十分輕巧,是裝飾的好物件。
上面落了厚厚的一層灰,七年前我無意間拾到此手鐲,覺着蹊蹺,便小心的收着。
幾番打探下,我摸準了此物是聖春皇后的舊物。
我入宮前一夜,聖純皇后命隕鸞鳳殿,服侍過她的宮人,除了太后的心腹,幾乎死絕,連帶着她留下的痕跡也被抹盡。
所有物件皆送去皇陵一同陪葬,太后不敢做的太絕,雖未讓她以皇后之尊入陵,倒也將她安置在了妃陵。
碑上無名,只一具棺槨。
機緣巧合之下,我在臥房中的牀底下撿到這隻鐲子,才能確信傳聞非虛,聖純皇后確有此人。
那時年幼,不知該如何,便悄悄的將這隻鐲子藏了起來。
有朝一日,倒還派上了用場。
我將鐲子藏進袖間,讓秋杉悄悄的去冬月軒傳話,約連少使御膳房碰頭。
兩刻鐘後,我來到御膳房,交代吩咐祭祀之禮時所需,走個過場,掩人耳目。
囑咐完這些,我慢悠悠的轉到御膳房後門長廊,讓秋杉和漣芝前後守着。
連少使已等候多時,見到我來,壓低了聲音,“娘娘突然傳喚,可是有事要交代?”
她向來聰慧,很多話,不必我明說。
我悄悄的把鐲子塞進她的手裏,一同的還有半袋碎銀子。
“想法子買通傾美人身邊的人,把鐲子塞進她的庫房裏,要放在最上頭,最顯眼之處,找的人一定要嘴嚴可靠。”
我仔細交代,眼神晦暗。
傾美人與聖純皇后相貌相似,邵佳瀾的事情纔出不久,正是皇上介懷的時候,她的容貌再加這隻鐲子,便是她的催命符。
她何時會戴這隻鐲子,會不會戴,我不能肯定,大約也只有六成的把握。
傾美人初入宮闈之時,皇上對她很是寵愛,賞賜如流水一般送進冬月軒,她自己恐怕都沒有見過庫房裏的所有物件,多這一隻鐲子,不會引起注意。
連少使不知其中內情,小心的打量了一下,也沒看出這鐲子有什麼奇特之處,滿臉疑惑。
我想她臉上的疑惑之色有二,其一,我大費周章,定是有所謀劃,她不知曉這小小鐲子能有什麼用處,其二,她亦是不明白我爲何要對傾美人下手。
但她是個聰明人,沒有問出口。
“此事姐姐要小心些,待事成之後再與姐姐細說,若事敗,姐姐不必顧慮本宮,保全自己。”我說道。
連少使在我落魄之時曾有多番照拂,我亦在她受人欺凌之時拉她一把,算得上是情誼深厚,找她幫忙,便也沒想瞞着她。
事成之前,我不想露出端倪,更不能讓人知曉我們見面之事,無法久留,有什麼話,留到事後再解釋。
“臣妾一定辦妥。”
連少使說完,沒有再多逗留,去御膳房拿了幾盤子糕點纔回冬月軒。
走在回去的路上,秋杉也問起,爲何要設計傾美人,她不過是個身份低微的妃嬪罷了,於我而言,沒有什麼威脅。
我與漣芝相視一眼,我沒有說話,讓漣芝代我回答這個問題。
“傾美人心術不正,來路不明,正是因她身份低微,才讓人忽視她的威脅,這樣的人,下起手來可不會手下留情。”
漣芝的聲音清冽,說到後面,還帶着幾分狠。
她說的,也正是我心中所想。
旁人再有爭鬥,也要顧忌家中滿門,傾美人,孤身一人,毫無顧忌。
到現在我都摸不透傾美人的底,也看不穿她到底是誰的人,但不重要,除去便好。
她沒有顧忌,同樣也讓我對她沒有顧忌。
皇上對她的情意不同,我尋個理由或者暗地下手自然容易,然而上次處置傾美人,皇上親自來說情就已是擺明了皇上的態度。
只要傾美人不過分,他定是要留着傾美人的性命的,我再出手,就是擺明了要和皇上撕破臉。
我這纔想了個折中的法子,讓傾美人自己惹惱了皇上,由皇上親自處置她。
恰逢邵佳瀾的事情剛過不久,乘勢而爲,給她致命一擊,再也無法翻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