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得適當放手,被拘在家裏的男人沒出息,但又不能太放鬆,心野了就不好了。
張春暖不曉得周浩然是怎麼跟殷光赫說的,反正第二天吃了早飯後,他就收拾收拾,穿上另一套齊整的衣服,推着單車出門了。
家裏辦正事的男人和上學的娃兒前腳剛出門,後腳桂花嬸子就和王冬雪帶着針線活登門了。
如今這個時節,地裏的活計本就不多,再加上今年公社裏胡亂定下的指標,讓村裏的人打心底不樂意去集體地裏幹活,反而更喜歡在自家自留地裏忙碌。
因此,像村裏勞動力富餘的人家,家裏有些年紀的老人家和帶娃兒的女人們,都不怎麼下地了。
張春暖看到婆媳二人登門,連忙笑着將人迎進院裏。
桂花嬸子剛進門,飯亭里正收拾碗筷的根苗嬸子看到她,高興得直拍大腿。
“花兒啊,我正巧想着等下去你家找你說話,沒想到你先來了!”
王冬雪見狀,連忙上去接了根苗嬸子手裏的碗筷。
她對沈家,比對自己孃家都熟悉,待着自在,活幹得也不少。
根苗嬸子剛來沈家時被王冬雪搶活幹時,還有些無措,到如今也習慣了。
“苗兒,走,我們上你屋裏說話去!”桂花嬸子挽着根苗嬸子的胳膊,直接把人拉走了。
根苗嬸子有些不好意思,“等一下等一下,春暖啊,你看這……”
“嬸子去吧,”張春暖走到王冬雪邊上,一起收拾起來,“正好我也想同冬雪說說話。”
“你看,春暖的性子我最知道了,走走走,我跟你說啊,那個xxx家的兒媳婦啊……”
桂花嬸子的聲音隨着二人走遠了而漸漸消失,只從隻言片語中,能推測出又是一場其他人家的婆媳大戰。
張春暖與王冬雪相視一笑,二人幹活默契,很快就把碗筷清洗收拾好了。
“春暖姐,我真羨慕你。”
張春暖的房間裏,王冬雪看到小牀上排排躺着的四胞胎,滿眼羨慕地喟嘆道。
“嗯?”張春暖停下手中的針線,仔細地看了一眼王冬雪臉上的表情。
只見她眉頭不自覺微微蹙起,平添一抹愁色。
前兩天見到王冬雪時,好像沒看到她這副模樣,這兩天也沒聽說老周家和周華成家發生了什麼不好的事。
冬雪在愁些什麼?
張春暖心裏如是想着,嘴上也問了出來:“冬雪,怎麼突然說這種話,是出了什麼事嗎?”
王冬雪點點頭,又搖搖頭,“沒什麼事,我就是覺得有點對不起華成。”
聽到這裏,張春暖的腦袋上冒出好幾個問號。
對不起之說,是從何而起啊?
王冬雪又說道:“春暖姐,如果我跟你一樣就好了,懷一次,可以生好幾個……這樣犁頭草能有同胞的兄弟,華成也能多一兩個兒子……
唉……華成都回來幾個月了,我身上連一點信都沒有……昨天我去問了玉琴,她說我生犁頭草的時候傷了身,以後可能懷不上了。”
說着說着,王冬雪聲音漸漸帶上了哭腔。
這……她該怎麼勸啊?
說什麼好像都不太合適吧……
兩胎加起來生了六個娃兒的張春暖,猶豫了老半天,最終只能擡手拍拍王冬雪的肩,給予她無聲的安慰。
又過了將近二十分鐘,王冬雪的情緒終於平復了下來。
她擡手擦了擦臉上的淚水,擡頭朝張春暖笑了笑,不好意思道:
“春暖姐,我太激動了,那個…我……”
張春暖的手仍覆在她的肩頭,輕輕拍了幾下,柔聲問道:“是桂花嬸子說了什麼嗎?”
按照張春暖爲數不多的經驗來說,一般來說,催生的都是當婆婆的。
可她又有些不確定,畢竟剛纔進門時婆媳倆親密得就跟親母女似的,而且桂花嬸子也是曉得王冬雪當初爲了保住犁頭草吃了多少苦頭,生產危急之時,也是桂花嬸子說要讓褚先生一定保大。
不對勁,非常不對勁。
在張春暖百思不得其解時,王冬雪終於平復好情緒,搖頭說道:“我家婆沒說什麼,是我……”
說到這裏,她看到張春暖一眼不眨盯着自己的樣子,嚥了咽口水,露出一絲苦笑,才說了實話。
“華成跟我說,想再要個男娃兒,生下來隨幹爺爺姓,這段時間,我們倆除了那什麼的時候,每晚都同房,可是……”
張春暖聽到王冬雪這麼說,面容一肅,打斷了她的話,凝聲問道:“華成他曉得你犁頭草時傷了身體嗎?”
如果周華成不知道,那他提出這種過分的要求,是情有可原。
如果他知道,還給王冬雪那麼大的生育壓力,就是純純大渣男!
王冬雪聽到張春暖的問題,怔了怔,低頭小聲說道:“我…我不曉得……”
“不曉得?!”張春暖驚呼道:“你沒跟他說嗎?”
“說什麼?”王冬雪下意識接話。
張春暖瞪着王冬雪,恨鐵不成鋼道:
“當然是說你懷孕時喫的苦,生娃時受的罪,這幾年他不在,你過得有多難啊!別告訴我你一點兒沒跟他說?!”
“我……”
張春暖一看她支支吾吾的樣子,就明白過來了。
得,這望夫小媳婦是一點兒沒跟她勞改回來的丈夫說啊!
張春暖想到自己只是被娃兒們氣到,都要抱着周浩然的胳膊哭,再對比王冬雪。
突然不知道誰纔是更獨立堅強的那一個。
“那桂花嬸子和村長大叔也沒跟華成說嗎?”
王冬雪搖頭,“我不曉得……”
得,一問三不知。
張春暖看着王冬雪,想說些什麼,話到嘴邊了又說不出口。
該怎麼說?
她自己都沒那個意識,回頭別自己說了,她去跟華成說時,把話說歪,到時候更麻煩。
張春暖長嘆了一口氣,將手裏的針線活塞進王冬雪手裏,“你幫我縫幾針,我去找桂花嬸子。”
“春暖姐,你別……”
王冬雪的話剛開了個頭,還沒來的及多說幾個字,眼前就沒了張春暖的身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