偏偏那個老把式似乎心理變態一般，還十分惡趣味地將他大姑父的話重複了一遍。
說完後，他笑眯眯地看着肖耀祖絕望的臉，又說道：
“你看，你和你弟弟有爹媽，好像沒有，兩個伯伯不管，親奶奶不要……還不如跟我走了呢，說不定到了新地方，也能有個好日子過過。”
肖耀祖雖然傻，卻也不是幾歲的小娃兒了，自然不會被老把式的話給騙住。
可他面對眼前的狀況，着實是沒有辦法了。
且不說這地方他不曉得是哪裏，就算知道，他自己被捆着手腳，弟弟又發燒人事不省，往哪跑？怎麼跑？
見自己的話沒讓肖耀祖臉上的絕望加深，老把式撇了撇嘴，看向大路一頭。
他之前拐了好幾個女娃兒和兩個小男娃兒都是通過這條拉礦的大路往外運的。
今天他本以爲沒有收穫，只准備來跟合夥人碰個面，說說年後的計劃，沒想到臨出村前，經過還遇到那麼大的便宜。
想到這裏，老把式又耐不住跟肖耀祖說道：“你大姑父我認識好些年了，第一次曉得他是那麼心狠的人。
我只拐賣其他人的娃兒，他倒好，岳家小舅子的娃兒也能賣，嘖嘖嘖……”
他話還沒說完，就見遠處泥巴小路上，多了兩輛自行車。
隨着來人越來越近，他能看到那人一男一女。
“怎麼這個時候有人來了？！”
老把式看着越來越近的二人，又看看牛車上的肖耀祖兄弟，一咬牙，直接把人從車上拖下來藏進旁邊的樹叢草叢中。
完事後，他仔細檢查了一遍，發現在外邊看不到兩個人時，才滿意地拍了拍手。
而當他再一次望向朝自己駛來的兩輛自行車時，才發現那兩人距離自己已經不足二十米了。
“你是誰？爲什麼會在這裏？”
張春暖與周浩然將自行車停在可疑人不遠處，冷聲問道。
前一晚肖家老大帶着人來沈家找肖耀祖兄弟，卻沒想到那兄弟倆根本就沒往山腳村來。
於是他們在沈家被熱情招待了一番後，便連夜帶着再次被張春暖打折胳膊和腿的褚紅衛一行人離開了。
今天一早，肖姐夫就把張春杏託給沈家照顧，獨自一人尋找肖耀祖兄弟去了。
而張春暖因爲前一晚請客喫飯到半被肖家老大影響，她還沒提出讓二姐一家落戶在山腳村呢，客人就都走了。
沒達成自己的目的，張春暖肯定就想着再一次把人請來家裏。
爲了請客的食材，她只能找上週浩然，想要故技重施，拿出喫食和食材，就說是周浩然又託市裏的朋友收集的。
於是，喫完了早飯，張春暖就焦急地催促周浩然。
二人騎着自行車拐進通往拉礦石子路的土路上時，就憑藉着驚人的目力看到了那輛牛車和牛車旁站着的老把式。
老把式聽到張春暖的問題，臉上露出恰到好處憨厚的笑來。
“我聽人說能在這條道上換到新鮮玩意兒，就來瞧瞧。”
張春暖指向他身旁的牛車，“生產隊的牛車也能讓你隨便拿去用的？”
耕牛有多珍貴？看周立學對山腳村唯二的大黃牛的態度就可見一斑了。
臨近春耕，想借牛車去用？
想都別想！
所以張春暖對於老把式把牛車直接帶到這前不着村後不着店的地方很是懷疑。
她仔細打量了一番老把式，沒看出他身上有什麼特別的啊。
非要說特別的話……張春暖的目光落在了他的臉上和手上。
酒糟鼻，黃中指。
這人既是酒鬼，也是煙鬼啊！
不過……她的目光掃過老把式的穿着。
穿成這樣的人，真的能有錢去沽酒買菸絲嗎？
再加上之前的下河村知青點命案雖然已經告破，被認定爲兇手的項南蓉畏罪自殺，似乎事情已經結束了。
但張春暖作爲被以嫌疑人的身份逮捕的案件親歷者，心中卻認定了殺人兇手仍逍遙法外。
那麼眼前這人就非常可疑了。
老把式正不曉得該如何應付張春暖呢，他身後的樹叢中突然傳來一陣窸窸窣窣的聲音。
聽到聲音的不僅老把式一個人，張春暖和周浩然都聽見了。
老把式額頭開始冒冷汗，他張了張嘴，正想將二人的注意力轉移，卻沒發現對面的張春暖和周浩然已經對過了眼神。
“我……”
“浩然！”
“嗯，”周浩然答應了下來，丟下自行車直接朝着老把式奔來。
老把式直接愣住了，等他回過神來時，才發現已經已經被捆住了手腳，而捆他繩子，就是牛車上拿到的。
周浩然將人制住後，便往從剛纔起就一直晃動不停的樹叢走出。
撥開樹叢上搭着的乾草，又將樹叢弄開，周浩然低頭一看，好傢伙，一個不深的土坑裏，填了倆小後生。
周浩然沒有認出他們二人，但肖耀祖卻是記得周浩然的。
看來他剛纔聽到的聲音就是小姨的！
他之所以那麼激動的發出動靜，就是因爲聽到了張春暖的聲音。
對於被張春暖這個小姨兩度趕出沈家的肖耀祖來說，曾經他對張春暖怨恨至極，但現在，他只覺得沒有哪一刻讓他如此感激自己有張春暖這麼個小姨。
張春暖看見周浩然從樹叢裏抱起一個昏迷不醒的半大男娃兒時，眉頭不禁微微皺起。
她走過去，認真打量了一番被周浩然放在牛車上的肖耀宗。
唔………發燒，看起來燒了有段時間了……看着好眼熟，難道是認識人家的娃兒。
張春暖剛整合完信息，正在心裏打算着帶肖耀宗去衛生所的時候，那邊周浩然已經用兩隻手將被捆住手腳，嘴裏還塞着一把草的肖耀祖拉了上來。
周浩然剛把他嘴裏的草拿下，就聽到自己剛救下的小後生朝着張春暖哭了起來。
“小姨，小姨，我是耀祖啊，肖耀祖，求求你救救弟弟！”
張春暖聽到聲音，倏地轉過身，看到肖耀祖的臉時，才反應過來。
哎喲！這倆不是自家二姐的那倆白眼狼兒子嘛！
肖姐夫早上出門不就是去找他倆了，怎麼會被人捆着手腳帶到這兒來？！
此時不是刨根問底的時候，張春暖沒搭理肖耀祖，而是一把將肖耀宗抱起，用牛車上的繩子將他捆在自己後背。
隨後對周浩然說道：“我先騎車把他送去衛生所讓玉琴瞧瞧，你後邊慢着點來。”
言罷，她好似背上空無一物，腳步輕快地跑向自行車，蹬着就遠路返回了。
肖耀祖目送着小姨和弟弟的身影消失在土路草木掩映的地方，低頭時，就看到一雙大手正在給自己結繩子。
“小姨丈……”
他張了張嘴，只叫了周浩然一聲，又不知該說些什麼了。
肖耀祖心裏明白，自己這時候應該對救了自己的周浩然說些感謝的話，但他努力了幾次，還是沒法說出口。
而周浩然則在他叫自己“小姨丈”時應了一聲，也沒多說其他。
給肖耀祖鬆綁後，周浩然便讓他上了牛車，隨後又把沒了行動能力的老把式弄上了牛車，嘗試着驅趕黃牛走了幾步，加上之前和周明達學到得技巧，他很快就能把牛車趕得又快又穩。
將自行車放在牛車上，讓肖耀祖抓住了，周浩然便揚起老把式的鞭子，甩在黃牛的屁股上。
“哞——”
牛車朝着張春暖離開的小土路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