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一個口型,就讓張春杏露出笑容來。
將此情狀看在眼裏的張春杏連忙搓了搓兩隻胳膊上的汗毛。
在這跟她演苦情劇呢?!
他倆要是男女主角,自己成什麼了?棒打鴛鴦的那根棒嗎?
張春暖被自己的想法嚇了一跳,連忙咳嗽兩聲,將腦海中荒唐的想法驅趕出去。
她這一咳嗽,可把正深情對望的二人驚着了。
肖姐夫知道,他今天來沈家,除了挽回妻女之外,還有一個更大的難題——
那就是張春暖這個脾氣暴躁,武力強悍的小姨子。
如何獲得她的原諒,纔是決定今天能否妻女順利接走的關鍵。
肖姐夫輕咳兩聲,說出了進門來的第一句話:“三妹,能讓你家姑娘給我倒杯水嗎?我一路從禮村走過來,實在又幹又渴……”
話還沒說完,就被張春杏打斷了:“你走過來的?!”
禮村距離公社有差不多三里路,從公社到和平大隊,二十里路,大隊部距離山腳村也有將近二里路。
也就是說,肖姐夫走了二十五里路,纔到得沈家。
張春暖聞言低頭看了一眼他腳上的鞋。
是一雙舊勞保鞋,本就破舊了,如今還沾滿了泥巴。
昨晚才下了一場雨,黃泥路泥濘且粘性大,別說走那麼遠了,哪怕在村裏轉幾步,鞋子都能直接扔了。
張春暖信了肖姐夫確實是走路來的,臉上的表情微微放鬆了一些。
甭管是不是苦肉計,他能爲了二姐走十幾公里的路,就還是她姐夫。
於是,張春暖朝站在廚房門口的王心昱招了招手,“小玉兒,去給你肖大叔倒杯水來。”
王心昱聽明白了她話裏的意思,轉身進了廚房,也就轉眼功夫,她就把水端來了。
不僅只是茶杯,爲防萬一要多跑,她還直接把暖水瓶拎了進來,放在肖姐夫身旁。
待肖姐夫一連喝下三大杯水後,張春暖才問道:“你來做什麼?”
“我擔心春杏和安妮……”
“她們在我這裏好得很,你看也看了,可以走了。”
此時張春暖雖然還認這個姐夫,卻仍在記恨着那天在肖家的事情,話還沒讓人說完,就下了逐客令。
肖姐夫哪裏願走,真要是就這麼走了,他的家就散了。
“我要接春杏和安妮回去!”
“呵,”張春暖冷笑一聲:“回去幹嘛?繼續被你家裏人欺負是嗎?
那天要不是我心血來潮想着去看看二姐去了你來,我二姐都不知道還要遭什麼罪!
還有,你隔了那麼久纔來找她,是從心裏認爲她不會離開你,所以才晾着她嗎?”
肖姐夫聞言連連搖頭,乞求地看着張春杏。
“春杏,你相信我,我真的沒有這麼想……我前幾天沒來都是因爲家裏有事。”
張春杏剛想說“我相信你”,才張開嘴,就被張春暖搶了先。
“你家裏有事所以你沒來?難道我姐就沒事嗎?!”
張春暖甩給自家二姐一個警告的眼神,繼續說道:
“我不想聽你說你家裏怎樣,你走了多遠纔來到了這裏,我只想知道你的選擇是什麼,離婚,還是分家?”
“我——”
“你想好了再回答我,不然休想帶走我姐和安妮!”
肖姐夫聞言陷入了罕見的沉默中。
就在張春暖百無聊賴開始打瞌睡時,肖姐夫再次開口了。
“我家已經分家了。”
“啊?”張春暖下意識坐直了身體,“那你媽跟誰一起過?”
鄉村裏分家也沒旁的講究,就一大家子最後一次聚在一起吃了最後一頓飯。
不過養老問題可就複雜了。
如果家裏只有一根獨苗苗的,那就不用愁,家裏所有東西都是他的。
而如果有兩個,甚至更多兒子時,那就需要選擇考慮了。
肖家兒子三個,肖姐夫是老小,還是很有可能會被要求贍養老人的。
“她去了大姐家。”
讓張春暖沒想到的是,肖家老太婆竟然沒跟三個兒子,反而去跟女兒一塊兒生活了。
肖姐夫繼續說道:“那天你們走後,我媽和我大姐就攔着不讓我去追你們。
喫中飯時,三表姐說大嫂做的太難喫,被大嫂訓了,然後我媽又去罵大嫂。
大嫂家就在村裏,她孃家見她大年初二沒回孃家,便尋到家裏來。
結果人家來了,還沒進門就聽到我媽訓斥大嫂的聲音……就鬧了起來。
在大嫂孃家的干預下,我家就分了……”
張春暖聽他說着,心裏感到有些後悔。
早知道初二那天就不翻臉了,還能看看肖老太婆的熱鬧。
“那她去大姐家,大姐婆家不會有意見嗎?”張春杏問道。
肖姐夫看了張春暖一眼,囁嚅了好半天,纔開口說道:
“我媽沒給我們哥仨分任何東西,家裏的糧食和錢、票,她都拿走了,而且……她去找大姐前,還把家裏的房子換給了隊裏。”
說着,他的目光移到張春杏身上,“春杏,我現在什麼都沒有了,你還願意跟我一起過日子嗎?”
張春暖理了理接受到的信息。
好傢伙,與其說是分家,還不如說是他們哥仨被淨身出戶了!
張春暖覺得自己想錯了,肖家老太婆哪裏是對兒子狠不下心來啊,簡直是太狠了!
不僅沒給三個兒子家裏分東西,甚至還把房子換給了隊裏。
說是換,實際上就是賣嘛!
只不過如今不允許私人交易,所以才說是換的。
至於換到手的是田地山林,還是糧食錢票,那就不知道了。
“那你這幾天都住哪兒?”
想到他一個大男人,無處可去,張春杏就開始心疼起來。
“我跟隊裏求情,他們同意讓我住到正月十五再搬走。”
“那大哥二哥他們兩家呢?”
“大哥帶着娃兒,跟着大嫂回孃家住去了,二哥二嫂直接把戶口落去了二嫂孃家的村子,以後就在那邊討生活了。”
張春暖聽到這裏,心念一動,說道:“既然肖二哥能把家扒到外家的村子,那你們也可以搬來山腳村啊!”
前次她不就是如此操作,把根苗嬸子的戶口弄過來的嘛!
現在就依樣畫葫蘆,直接把自家二姐家也弄過來好了。
如此她們姐妹二人也互相有個照應。
肖姐夫對此十分願意。
雖然禮村就在大路邊上,交通比山腳村便利太多了,但也因爲交通的便利,很容易被外界影響。
肖姐夫想到自家那兩個不着家的兒子就忍不住嘆氣。
張春暖說風就是雨,立馬拍板讓肖姐夫留下,晚上就去請大隊的領導幹部和周立學來,把二姐一家落戶過來的事情給辦了!
早點辦完,過幾天春耕了也好下地幹活賺工分。
等到周浩然從縣裏回到家,才進門,東西都沒卸下車,就又被張春暖指使着去請人了。
……
就在沈家熱熱鬧鬧歡聚一堂的時候,公社通往縣城的大路上,肖耀祖兄弟倆正領着褚紅衛一行人往禮村走去。
“肖耀祖,你說的都真的?你們村裏真有沒被打倒的地主老財?!”
褚紅衛對貼上來的兄弟倆不太信任。
自從在山腳村被張春暖教訓之後,他和手下們足足養了兩個月的傷,眼下才剛剛好全,實在不想再因爲革命事業傷筋動骨了。
肖耀祖滿臉興奮之色,湊到褚紅衛身側,狗腿地說道:
“真真的,就是我大伯孃家,她家在咱們禮村可有錢了!那是我親伯孃,我怎麼可能搞錯呢?大年初一我和弟弟去拜年,他們封了我倆一人一塊錢紅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