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艘貨船和一艘客船,一前一後在碼頭靠下,在此擺攤的小販們紛紛打起精神叫賣。
屠鬱跟應飛龍率先上了碼頭,看見熟悉的景色,渾身疲乏盡在春風裏消散。
應飛龍大大伸了個懶腰,喝道:“總算回來了,老子要回飯館去大喫大喝,再去老孃的院子里美美睡上一覺!”
屠鬱道:“替我向大娘問好,另外,跟三妹說一聲,晚上別準備我的飯菜。”
“咋地,你現在不回去?”
“去一趟商會。”屠鬱還有事情要做,尤其商會那邊,得去交差。
應飛龍酒癮犯了,並且一想到滷肉就流口水,連忙回屠記去。
屠鬱正要往商會去,卻被身後跟來的人叫住。
“屠家小哥,這一路,謝你們隨行相護。”
獨孤老爺追上來,朝屠鬱一作揖。
屠鬱淡淡道:“順路而已,應該的。”
獨孤老爺也攜子來了江州,因他不敢大張旗鼓,引來暗害,所以只帶了寥寥數個護院,從水道趕來。
本以爲會風平浪靜,誰知道半道上還是遇上水賊,雖然獨孤家的護院們厲害,可不熟悉水上交戰,遇上水賊沒有勝算。
所幸,停泊在附近的屠鬱和應飛龍聽到呼救聲,趕緊帶船員們前去援救,這才少了一番廝殺。
過後,屠鬱得知他們同路,便一路隨行。
獨孤老爺雖然想宴席屠鬱等人,好生表示感謝,但屠鬱事務繁多,他自己也暫且抽不開身,只能先行記在心裏。
一到州府,獨孤老爺先去宅院裏落腳。
他的兩個養子已經先一步前來,在州府安頓打點好了。
馬車在宅院外停下,大爺和二爺迎了出來。
大爺扶獨孤老爺下馬車,沉聲道:“父親一路奔波,委實辛苦。我已打點妥當,父親可安心休息。”
獨孤老爺確實累了,卻顧不上休息,連忙問,“樊神醫那邊,可曾聯繫過了?”
大爺道:“您放心,我昨天去拜訪過樊神醫,神醫說,她那邊已準備妥當,只待看看承業的身體狀況,就能動手術。”
獨孤老爺十分欣慰。
二爺獨孤雲都很年輕,三十上下,長得俊朗端正,儀表堂堂。
他先去馬車裏看望了獨孤承業,而後才問,“父親,聽說那位樊神醫只是個二十來歲的姑娘,當真有逆天醫術?”
獨孤老爺長途跋涉,身體喫不消,只朝二爺擺擺手,示意不想多說。
大爺獨孤遲尉道:“在明秀島,我親眼見這位樊神醫妙手回春,應該是真有本事。”
獨孤雲都冷哼,“張口就是要開顱,她一個黃毛丫頭,萬一讓承業……”
突然,車裏傳出承業的聲音。
“二哥,樊神醫是個很好的姑娘,我願意信她,你也信她一次吧。”
雲都無奈,又對車裏人道:“關乎你性命,豈能如此草率?”
承業輕聲笑笑,“但我能醒,也是樊神醫的功勞,不是嗎?”
獨孤遲尉道:“二弟,父親和承業都已做出決定,你就別再動搖他們了。那位樊神醫的醫術究竟如何,明天你我一試便知。”
這一路,承業都是躺在擔架上,還是保持睡姿,頭顱儘量不遭受猛烈晃動。
因能夠正常進食,他的氣色比從前好了太多,也長出二兩肉來,多少有了點人樣。
雲都心疼道:“等你身體好轉,揪出那個暗害你的畜生,二哥親手把他的肉一片片割下來,通通喂狗!”
承業說,“二哥不是信佛嗎,這可是犯了殺戒。”
雲都冷冽道:“只要你能好,那佛,信不信已無所謂。”
獨孤遲尉催促:“先別說了,讓父親和承業快休息。”
雲都這才從小廝手裏接過擔架一角,親自送弟弟進屋。
回春堂裏,樊梨梨收到消息,獨孤承業已抵達州府。
胡定仙莫名緊張,“這是要立馬開始手術了?”
樊梨梨好笑道:“沒那麼簡單,先調理一段時間,如果身體能達到手術要求,纔可以開顱。”
胡定仙嚥了一下口水,握手術刀的手略微發抖。
醫仙谷並不提倡對人體動手的行爲,無論是解剖還是手術的概念,在醫仙谷看來,都是對死者大不敬。
妙定真是醫仙谷唯一一個不受約束,着魔一般解剖人體,挖掘生命奧祕的人。
如果妙定真還在,會跟樊梨梨狂熱地討論“手術”這一概念,不知道有多癡狂。
翌日,獨孤家悄然來訪。
樊梨梨正整理藥材,囑咐學徒們今日要做的事。
獨孤雲都清了清嗓子,依舊是冷冰冰的態度。
“閣下可是樊神醫?”
樊梨梨扭頭,先看見獨孤遲尉,微一點頭示意,而後回答:“‘神醫’二字不敢當,我姓樊,怎麼稱呼都可以。”
獨孤雲都拱手道:“在下獨孤家人,聽聞樊娘子醫術高明,特來請教。”
樊梨梨又給學徒們叮囑了幾句,而後道:“請跟我來。”
三人一同到了內堂,這裏有幾間診室,是給夫人看隱私病,或是不想暴露身份的人專用。
獨孤雲都伸手,樊梨梨搭上他脈搏,沉吟片刻,說道:“閣下可有多夢淺眠,心悸氣短的症狀?”
雲都好奇道:“怎麼說?”
“這是神經性焦慮的緣故,閣下心裏裝着許多事,壓力過大,有時候甚至有瀕死的窒息感,對嗎?”
雲都眸光漸凝,收起一絲輕視和漫不經心。
樊梨梨繼續道:“此外,是否偶發胃部不適,有飽脹,鈍痛甚至灼燒感?”
獨孤遲尉眉頭擰起,“怎麼,還有這些毛病?”
這些弟弟們,怎麼一個不叫人省心?
雲都無奈道:“有時候忙起來,飲食難免顧不上。”
胃病是老毛病,他早習慣了。
樊梨梨道:“這位爺保養得很好,大毛病沒有,小毛病也可以醫治,不礙事。”
她提筆寫藥方,過後強行塞給雲都。
“去外面抓藥,找夥計結賬。”
雲都:“……”
這算不算強買強賣?
不過,這小姑娘的醫術,的確比他以爲的還要高明許多,把脈片刻,就把他身體情況摸得很透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