車裏，謝傾道：“我從各地分鋪緊急調了五十萬兩過來，包括從謝家收攏的本金，還欠了銀莊不少，共計一百萬兩。”
明珠娘子沉聲道：“成敗在此一舉，今天無論如何，務必要買來一塊毛料！”
否則，明玉堂將被人遠遠甩在身後，說不定還會被擠出珠寶行。
樊梨梨縮在一旁，聽得直咂舌。
一百萬兩？
幸好她當初沒自不量力去開珠寶鋪，否則後續資金續不上，早就血本無歸了。
可看明珠娘子母子倆的神態，怕是覺得一百萬兩也不大夠。
很快到了會場，今天人少了許多，那些小珠寶鋪昨天就走了，今天剩下一些湊熱鬧的，想撿漏的，還有各大型珠寶鋪的人。
下了馬車，應飛虎跟山來自個去玩，樊梨梨陪明珠娘子待着。
她本來想先去看看昨天切割的成果，但下人來報，還沒完全切出來，所以還得再等等。
明珠娘子正想帶她再轉轉，卻來了意想不到的人。
“明珠，你也來賭石大會了？聽說你們明玉堂新出了那什麼點翠，不應該很是高高在上嗎，怎麼還瞧得起這雞血石？”
日前見過的錢娘子挪動矮胖的身體迎面而來，每走一步，滿身翠環叮叮咚咚響個不停。
明珠娘子淡淡道：“點翠是點翠，雞血石是雞血石，不能一概而論。難道錢娘子你戴了翡翠鐲子，就不戴金步搖了？”
錢娘子被嗆了一下，轉而故作無意地擡手，讓人看到她滿手的玉扳指和金銀玉手鐲等，活像一個行走的珠寶展覽櫃。
樊梨梨已經聽說，錢娘子的夫家也是做珠寶生意的，跟明玉堂多少有點競爭關係，她身上那些珠寶，估計也是自家的貨物。
趁大會尚未開始，錢娘子尖聲尖氣道：“今天來的全是天底下有頭有臉的珠寶商人，明珠，你可帶夠了銀子？別到時候白忙活一場，卻連一塊石頭也買不起。”
明珠娘子氣定神閒道：“不勞你費心，生意上的事，你自然不懂，還說少說幾句，免得遭人恥笑。”
二人劍拔弩張，樊梨梨則眺望四周。
的確，不單單是大靖，連外域的珠寶商人都聞聲而來，務必要在賭石大會上買到哪怕一塊雞血石毛料。
這也就決定，雞血石的價格會被越炒越高，市場也開始混亂，後續不知道會是什麼走向。
幸好明玉堂之前靠點翠賺了不少，也在行內站穩了腳跟，否則今天明玉堂都沒資格跟人競爭。
等樊梨梨思索完，將注意力拉到現實來，錢娘子已經叫她兒子過來，在明珠娘子面前炫耀。
“這是我家錢澤，小時候你還抱過的。來，澤哥兒，嚮明珠娘子問安。”
跟錢娘子身形同等矮胖的年輕人上前一步，作揖道：“謝嬸嬸安好。”
明珠娘子道：“到底是年輕孩子們長得快，從前還是個連蹦帶跳的幼兒，如今竟然長成這般偉岸英朗的模樣了。”
樊梨梨垂下眉眼。
偉岸？英朗？
錢娘子笑得合不攏嘴，又問，“你家傾哥兒到底是死了，還是臥病在牀？要是死了，你可得給我下帖子，我就是再忙再累，也要丟下孫兒，趕來安慰你呀。”
明珠娘子依舊是笑，眼神卻凌厲了幾分，朝雪秀道：“去找傾兒來，就說他幼時見過的錢娘子來了。”
雪秀應聲而去。
錢娘子見狀，語重心長道：“你說你，既然兒子身體不好，就該好好在牀上將養着。你非要把人帶出來，萬一感染風寒，或是疲憊睏倦，病情一加重，撒手西去，你豈不是要悔恨終身？”
樊梨梨道：“錢娘子說笑了，公子如今的確是大好，沒病沒痛的，活到九十九也不是奢望。倒是錢公子，看着腳步虛浮，下盤不穩，還是該多養生，少沾酒色。”
免得高血壓腦梗阻以及梅毒艾滋等齊齊上門，到時候有錢娘子哭的。
話頭一下子被撂到錢澤身上，錢娘子扭頭看看兒子，雖是一副肥頭大耳的油膩模樣，但落在母親眼裏，怎麼都是好看的。
她大聲道：“我兒只要康健，能給我生下孫子，我就心滿意足了。有些人，出嫁後婆婆欺辱，夫君嫌棄，還生了個不中用的癆病鬼兒子，也不知道死沒死……”
話音未落，謝傾從人羣中走來。
“母親，您找我？”
明珠娘子沉穩威嚴的模樣霎時如春風破冰，轉瞬換上一副慈母的神態，朝謝傾招招手。
“來，傾兒，見過錢娘子。”
謝傾上前，朝錢娘子躬身道：“晚輩謝傾，見過錢嬸嬸。”
一見謝傾，饒是錢娘子都晃了一下。
這年輕人本就生了一副劍眉星目，看着丰神俊逸，身形也挺拔頎長，再加上自幼飽讀詩書而沉穩從容，很有明珠娘子的高華氣質。
相較之下，錢澤就像顆泥土裏扒出來的土豆，矮胖還凹凸不平，從氣質到長相，甚至言行舉止都被壓了一大截。
錢娘子從驚愕中回過神來，難以置信道：“你，你真是謝傾？”
謝傾好笑道：“記得幼時，錢娘子常來陪伴母親，還送了晚輩一道祈求康健的護身符，時至今日，晚輩也還帶着。”
錢娘子震驚得無以復加，原本想要看熱鬧的嘲諷心思，在此刻不翼而飛。
早年間還是個病秧子，如今怎麼搖身一變，如此清俊儒雅，且氣色紅潤，絲毫看不出幼時的蒼白病態？
連錢澤也忍不住嚷嚷問，“我聽說，謝公子活不過二十五，怎麼現在大好了？”
明珠娘子握緊了樊梨梨的手，“蒼天有眼，令神醫眷顧我們母子，纔有今日的福分。”
樊梨梨道：“看錢娘子的意思，難道要公子西去，才能不算意外？”
錢娘子尷尬一笑，“不，不是，我是怕錯過傾哥兒的喪期，好歹我跟他母親幾十年的交情，總不至於連最後一面都不能相送。”
謝傾道：“多謝嬸嬸掛念，晚輩如今身體強健，若無意外，待嬸嬸出殯之日，晚輩應該能陪同母親前來上柱香，送嬸嬸一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