屠鬱見他滿臉鬱悶，笑道：“送君千里，終須一別。哪天你又被應大娘趕出家門了，再來屠記落腳也不遲。”
應飛龍氣得想踹他一腳，憤憤說，“老孃還沒來得及追究老子做生意虧本的事，但願下次見面，老子沒缺胳膊少腿吧！”
樊梨梨俏皮地眨眨眼，“要是真那樣，應大哥，你記得把斷掉的胳膊大腿收拾好，指不定我還能給你縫合上。”
應飛龍哭笑不得，“小姑奶奶，你當老子是布娃娃是吧，胳膊斷了用線縫起來就成。”
易凌訣看看天色，說道：“該出發了，要在天黑前，趕到下一個落腳點。”
本來出發時間是算準的，沒想到在城門口，百姓們送別，又耽誤了時間。
應飛龍喉嚨一哽，人高馬大的壯漢子，愣是差點哭出來。
他牽着繮繩，朝衆人一抱拳，紅着眼眶說，“那啥，你們一路平安，老子就不繼續送了。”
屠沉頷首，難得溫言細語道：“別哭，丟人。”
“唔……”應飛龍的眼淚霎時飆濺出來，來不及擦，更沒法說更多告別的話，翻身上馬，調頭朝漢城方向奔去。
被他這麼一鬧，樊梨梨好不容易止住的眼淚又化作珍珠，顆顆掉落下來。
屠鬱無可奈何，示意屠沉趕緊安慰，他們可不想一路都聽小梨子嚶嚶嚶地抽泣。
屠沉撩開簾子進馬車，安慰樊梨梨，改成易凌訣駕駛馬車。
今日天氣不好，雨夾雪還颳雪風，簡直能凍死人。
屠鬱邊走邊道：“離開漢城，找個鎮子，買幾身棉服。我這身板都經不住，更別說四弟妹了。”
易凌訣也有同感，不由加快速度，馬車轟轟跑向官道。
馬車裏，樊梨梨窩在屠沉肩頭，嚶嚶嚶地抽了半天，屠沉淡定地給她擦鼻涕。
“你看，你的鼻涕跟眼淚，像不像藕粉……”
“咦，好惡心。”樊梨梨嫌棄地把手帕推開。
屠沉好笑道：“逗逗你。”
樊梨梨擦擦眼淚，又往馬車外面看。
天氣太陰暗了，雨雪越來越大，屠鬱跟易凌訣都穿得單薄，樊梨梨空間裏也沒有適合他們的冬衣。
“咱們今晚前，能趕到城鎮嗎？”
屠沉取出地圖看了看，微微挑眉。
“快馬加鞭，應該能。”頓了頓，他又道：“見到人，別說我們來自漢城。”
眼下，各關口雖然已經放鬆了對漢城百姓的警戒，但許多人並不相信鼠疫真的能治好，所以對漢城出來的人依舊十分敵視。
樊梨梨能夠理解，默默記下來。
接連幾個時辰，馬車沒停過片刻，終於在夜色徹底降臨前，進入距離漢城最近的永城。
永城城門口正嚴密排查，不過屠沉有沈青特地準備的通行令，順利過關。
永城是個小地方，說是城，其實跟鎮子差不多，供天南地北的遊人入住歇腳。
人多起來後，就換成屠沉駕駛馬車，易凌訣藏在車內。
樊梨梨把斗笠給他，小聲道：“待會我跟屠沉去成衣鋪，幫你們買冬衣。你跟大哥先去找客棧，最好別出門。”
在漢城招搖過市那麼久，他都差點忘了自己還是通緝犯。
進了城，四人約好在何處碰面後，分頭行動。
樊梨梨向路人問了成衣鋪的位置，跟屠沉一起找過去。
不日就能回到溫縣，所以冬衣不用準備太多，能保暖就行。
挑了幾套衣服，樊梨梨爽快地付過銀子。
打包的空閒時間，樊梨梨跟人閒話家常。
“掌櫃的，永城是發生什麼大事了嗎，我看進城的地方，搜查得挺嚴？”
要不是有沈青的通行令免除搜查，易凌訣今晚怕是隻能在城外露宿。
掌櫃好久沒遇到樊梨梨這麼財大氣粗的闊綽客人了，又看人長得跟朵花兒似的，有意多說幾句。
“我們這小地方，平時芝麻大的事情都沒有。不過就前兩天，有個地方發現了屍體。這不，官老爺們就緊張了。”
樊梨梨眨巴着眼睛問，“那屍體有什麼詭異的地方嗎，還弄得這麼草木皆兵？”
掌櫃哈哈神神祕祕道：“可不是，那屍體就被掛在路邊的大樹上，被藍色的鬼火給燒死的！”
這話過於離奇，樊梨梨背後霎時一涼，縮了縮脖子。
“藍，藍火？”
“是啊，”掌櫃朝四下望望，故弄玄虛道：“我沒親眼看見，不過夥計們有膽大的，跑去看了，說那具屍體是個年輕姑娘，被藍火燒了幾天，身上衣服都沒破，可瘮人了！”
樊梨梨的表情慢慢變得扭曲起來，“年輕的，姑娘？”
她不知道自己是怎麼跌跌撞撞走出成衣鋪的，滿腦子迴盪着掌櫃最後的話。
“據說，那姑娘還挺漂亮，真是可惜。她現在還被吊在樹上，身上的藍火不褪，連官差們都不敢去收屍，搞不清楚什麼情況。”
樊梨梨腦子裏嗡嗡作響，屠沉本靠在門口，抱拳等待，見樊梨梨失魂落魄的樣子，趕緊上前將人抱住。
“梨梨？”
樊梨梨五官都擰緊了，死死抓住屠沉的胳膊，好一下才說道：“我們，我們去個地方。”
屠沉眼神微閃，沉聲道：“好。”
掌櫃說的地方就在城邊上，往右邊小路拐幾十米，就能看到一棵參天大樹。
此時，天上微微下起小雪，數日來籠罩在屍體上的藍色火焰，也終於慢慢熄滅。
等屠沉帶樊梨梨趕去時，只看見熟悉的人被吊在樹上，死灰的臉上滿是痛苦的表情，脖子幾乎被繩索給勒斷。
待看清那人的長相，樊梨梨猛然捂住嘴，頭皮發麻。
屠沉也驚愕無比，立即上去將繩索解開，將屍體小心地放下來。
樊梨梨呆呆地上前，脫力地半跪在屍體旁。
冰冷的地面，蘇錦婉眼簾半睜着，死不瞑目。
屠沉閉了閉眼，想起蘇縣令最後的囑託，以及當日追出城時，蘇錦婉堅決的表情，懊惱遺憾和愧疚等情愫，齊齊涌上心頭。
當日，他就該強行把蘇錦婉打暈帶走，而不是任由她一個姑娘家，徘徊在摩雲教那種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