樊梨梨在外頭跺了跺皮靴，把泥沙跟雨水跺掉。
蒼蠅上前，真心實意地說，“樊宗師，我弟弟好多了，我娘今早也能叫我名字了。我們一家人的命都是你救的，以後我蒼蠅的命交到你手上，你叫我給你當牛做馬，我都絕不含糊一聲！”
他出去蒐集物資，離開了幾天，樊梨梨都有點記不起他了，卻一本正經說，“沒事沒事，醫者仁心，只要不是大壞人，能救的我都救。”
蒼蠅感激無比，一個大男人，紅了眼眶，突然低下頭，捂着眼睛哭。
樊梨梨一臉詫然，大牛捶了蒼蠅一下，又對樊梨梨說，“您別在意，他爹和爺奶都被縣城的人燒了，就剩娘和弟弟。您來之前，他都準備給最後兩個親人收屍了，結果今早一回來，知道那倆的情況好轉不少。”
這是喜極而泣，如釋重負，積壓在心頭多日的委屈酸楚，終於發泄出來。
樊梨梨心裏頗不是滋味，安慰道：“天無絕人之路，只要咱們自己不放棄，總能迎來轉機。”
正說話間，應飛龍在裏頭喊，“弟妹，快進來，就等你了。”
樊梨梨進去，李彰等人起身相迎。
連胡定仙也在，這人還是擺出一張臭臉，卻沒像之前幾天那般，一見面就對樊梨梨冷嘲熱諷。
李彰整個人憔悴了不少，朝樊梨梨拱手道：“這幾日，在樊宗師救治之下，不少病患都有所好轉。想必，以您的醫術，遏制瘟疫不是難事吧？”
樊梨梨可不敢誇口，連說，“這次只是僥倖，我正好對鼠疫有所瞭解，要是別的瘟疫，我可能也束手無策。”
“您太謙虛了，不管怎麼說，鳳凰溝的鼠疫已得到控制，這都是您的功勞。”
李彰疲憊中透着些許欣慰，又說，“只不過，如今聽到風聲趕來鳳凰溝的人越來越多，藥材卻所剩無幾。我們只能向鄰縣求援，看能不能得到一批藥材。”
樊梨梨皺眉道：“可您之前不是說？”
“是啊，當時不敢，是因爲瘟疫無法治療，其他縣城擔心傳染，也在情理之中。但是現如今，有您這樣的大羅金仙在，就有了希望。”
李彰打算親自去周遭縣城求援，並修書給古巴郡現任太守，闡明情況，希望能得到州郡上的支持。
要是漢城的鼠疫真有救治之法，定然能開創千年來的壯舉，往後造福無數百姓。
易凌訣說道：“我要護送李大人走一遭，以防不測。”
應飛龍捶捶胸口，“你們放心去，溝裏有老子在，哪個龜兒子敢來，老子給他捶成糞渣！”
而且屠沉也在，雖然這會看似打獵去了，實際上就在附近，大喊一聲他就能過來。
李彰將諸事交代清楚，又將樊梨梨帶到一邊，低聲道：“樊宗師，胡先生這人雖然狂妄自大了些，但論起醫術絕對不是浪得虛名。眼下病人越來越多，您一人照顧不過來，全然可以找胡先生一起幫忙。”
言外之意，是要樊梨梨給個臺階下，免得胡定仙每天吹鬍子瞪眼，既派不上用場，心癢難耐，卻又拉不下面子，主動去找樊梨梨討差事做。
樊梨梨聽完，笑了笑，說道：“既然李大人都發話了，我當然不會跟胡先生繼續耍性子。”
其實她不是個記仇的人，日前爭吵過後，早就把矛盾拋到九霄雲外去了。
李彰這才放心，在易凌訣的護送下，冒雨前去各縣城求援。
沒過多久，屠沉也回來了，帶了一頭野豬，一大串魚，還有野鴨野兔等，令鳳凰溝裏的人發出歡天喜地的叫喊聲，直呼終於有肉吃了。
別看肉好像很多，但幾百人分一分，除去內臟骨肉皮毛等，也沒什麼油水可言。只是又不好光明正大地多拿食物出來，只得將就。
應大娘招呼人手，一起把食材都拿來燉了，優先供應能進食的病患，喫點葷的補充營養。
樊梨梨蹦躂着找到屠沉，期待地問，“我們晚上能喫什麼？”
屠沉彎腰，貼在她耳邊低聲說道：“我煮了臘腸和鹹魚，還燉了一鍋魚湯，放心，颳了魚鱗。你喜歡的紅油竹筍也搬了一罐，任你喫到飽。”
樊梨梨不爭氣地擦擦口水，嘀咕說，“這天怎麼還不黑呢？”
等入夜，就能喫到香噴噴的美食了。
細雨飄零，藥味跟肉香混合，在溝內飄搖直上。
肉燉好後，先給病患們送一些去，其餘人排隊，眼巴巴地望着幾口大鐵鍋。
應大娘繫着圍裙，手持湯勺站在鍋邊給人打飯，中氣十足地喊，“豬肉燉粉條，豬肉燉土豆，還有一碗蛋花魚湯。都別搶，別插隊，人人都有份。”
野兔野雞這些份量太少了，沒法均勻地分給每個人，就給了幹苦活重活，還要日夜照顧病人的人們。
也有人爲了一小口喫食大打出手，很快被制止住，總算沒鬧出大的風波來。
樊梨梨分到一碗冒尖的野雞肉，裏頭撒了一丁點鹽巴，味道一般。
她自己沒喫，把妞子叫過來，讓妞子慢慢喫。
晚上，她可要回空間喫大餐。
身後就是藥廬，樊梨梨聽到動靜，回頭一看，胡定仙沒去喫飯，卻趁着沒人，跑到鍋竈邊上偷偷拿了些藥渣，蹙眉沉思。
樊梨梨想起李彰的話，起身道：“胡先生，那藥有什麼不妥嗎？”
胡定仙本全神貫注在扒拉藥渣，猛然被樊梨梨嚇了一跳，驚愕地瞪眼，“你，你怎麼在這？你沒去喫飯？”
樊梨梨笑道：“我沒餓，正好有件事跟您說說，不知道您能不能聽我一句？”
她態度誠懇得很，胡定仙不好再甩臉色，略微點頭。
樊梨梨斟酌道：“我要給一些病人做鍼灸，但是病患實在太多了，我一個人根本照應不過來。您是醫仙谷傳人，鍼灸之術必然在我之上，不知道能不能跟我一同，照顧病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