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小玉坐下來就吐槽：“這邊飯店也太少了，哪像我們那，擡腳就是一個。”
沈清秋用帕子擦了擦筷子，道：“那哪一樣，張家屯多小的地方？”
原也是覺得不小的，可本地本來就“地廣人稀”，縣城是真大啊！
黃小玉又道：“人也和咱們那不一樣。”
似乎服務意識還留在公社時代沒擰過來。
要說張家屯，從上到下，哪個不是已經鍛煉出了笑臉迎人的本事。
阿縣分廠倒好，明明是個合營廠子，愣是表現出了公社時代那種端鐵飯碗的尊貴。
明明也是按照流水線多勞多得的工作，有錢都不知道好好掙。
黃小玉又道：“鎮上也有帶着孩子上班的，可是少見還把婆婆給帶上的。”
爲了調動勞動力，張家屯鼓勵婦女出來做流水線。
那要帶着孩子來上班也是有的。
偏分廠裏，帶着孩子來，說是怕人看孩子，竟把婆婆也帶來了。
兒媳婦在那“上班”，手裏又不大動。
旁邊還有一羣帶孩子的婆婆在聊天。
環境能不亂嗎？
“再有，咱們那，哪有光顧着聊天，手裏活就停下的？”
車間業務繁重，聊天調節氣氛，讓上班變成一件開心的事情，也挺好的。
但張家屯的生產車間哪個不是“眼疾手快”的？
不說經理、主任，單子壓得狠的時候，工人都特別着急，比着拼着搶進度。
一個大單完成，不但賺到了錢，還特別自豪。
看分廠這個德行，誰也不擔心逾期。
倒是今天見到那個王主任，喝着茶，翹着腳，倨傲地告訴她們：“我們的單子多得做不完，你們可得等得起啊。”
黃小玉越說，越是一肚子氣。
越氣就越餓。
她吼了一嗓子：“老闆！餃子好了沒有！”
整個飯店就他們一桌客人！下個餃子跟繡花似的！
結果人家毫不客氣地噴她：“催命啊！餓死鬼投胎啊！”
黃小玉：“？？？”
沈清秋憋着笑示意她冷靜點。
老闆怒氣衝衝地端着餃子出來，把盤子砸在他們跟前。
一看，那餡少的，餃子皮都塌了，跟面兒袋似的。
幾個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
沈清秋直接就沒胃口了，只得由老謝埋頭苦喫。
她扔下筷子失笑：“看來真是發展階段不一樣。”
黃小玉倒是勉強吃了兩口。
結果發現這餃子做得極其敷衍，不但餡少，調味還怪怪的。
她極度懷疑這是“淋巴肉”，趕緊對老謝道：“叔，別吃了，不乾淨。”
老闆正在後頭嗑瓜子，聞言立刻就衝了過來。
“你說啥？！你誰的東西不乾淨？！”
沈清秋不想惹事，按住了黃小玉，道：“沒事兒，您別跟小孩子一般見識。”
誰知道那老闆還不依不饒，衝着她就吼：“這麼金貴，請廚子上你們家做去啊！幾毛錢的東西，還敢給我挑三揀四！不行，你們得賠我錢！”
黃小玉傻了眼：“我們還得賠你錢？！”
老謝見苗頭不對，連忙道：“算了，兄弟，就當我給孩子給您賠個不是了。”
沈清秋深知現在人心險惡，想着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這樣，這點錢您留着買茶喫……”
說着，她從兜裏掏出五塊錢，想說算了。
天地良心，這一桌餃子都不值五塊錢，真真不少了。
說着，裏頭竟然又衝出兩個年輕些的大漢來，瞧着是老闆的兒子，長得還挺像！
黑店啊！
黃小玉瞬間慫了，顫顫巍巍地看向沈清秋。
老謝還在琢磨着，他打不打得過這三個啊……
沈清秋倒是很淡定，直接把褲兜掏了個底朝天，又把公文包打開了。
全身上下加起來一共十塊錢。
然後是黃小玉，身上一共就兩塊。
老謝家裏管的嚴，身上就五毛。
沈清秋看着那老闆：“我們就這麼多了，大哥，再要，我們也真是沒有。”
老闆立刻把那些錢都撿了起來，捋直了，疊好，揣進了兜。
眼看這事兒到這也能了了。
誰知其中一個人竟然看着沈清秋流口水。
“爹，小娘們兒穿得多好，還拎一真皮的包包，身上肯定還有，我們得搜一搜。”
說什麼還有，指定就是要揩油佔便宜了。
黃小玉立刻不肯了：“你們想幹什麼？我告訴你們別太過分！”
“你們張嘴罵人，肯定要賠錢！我們搜了身算完！”
黃小玉替沈清秋擋了一下，沈清秋立刻拉了她就走。
她也不廢話，趁着被人堵住之前先衝出去再說。
那三個竟然還敢追啊！
老謝氣死了，一拳頭就幹了過去。
但對方畢竟人多，老謝也支應不住。
沈清秋琢磨着先跑出去喊人來幫忙，結果透過壯漢的胳膊縫隙竟然就看見了吉利帶着手下兩個人路過。
她一喜，立刻大喊：“吉利！吉利！”
吉利扭頭一看，沈清秋被兩個壯漢扯着。
她眼睛一眯，大步走上前來，一手扯過沈清秋，一手捏成拳，迎面就把高出她兩個頭的壯漢給揍得後退了好幾步。
“嘿你個臭娘們……”
吉利把沈清秋往後一撤，人還沒罵完呢，她一腳就蹬了上去。
秉持着人狠話不多的原則，吉利上前就朝着他的面門揍了十幾拳。
直把人揍進店鋪，嚇得幾乎要尿褲子，跪了下來：“姑奶奶饒命，饒命！”
剩下兩個早就被她手底下兩個按住了。
黃小玉連忙跑過來告狀：“這是個黑店！訛錢就算了，還要佔我嫂子便宜！”
吉利眯着眼看着那幾個貨，冷冷道：“起來，把店給砸了，砸漂亮了，我高興了，事兒算完。”
沈清秋一看也是沒攔着。
吉利吩咐這店家父子三個一起砸了自己的店。
鍋碗瓢盆桌椅板凳一概全部砸斷，就要聽這麼個響。
沈清秋在旁邊拿了他們的電話打電話報警。
出乎意料的是，沈局長很快就親自帶隊出面了。
彼時沈清秋坐在一團亂的飯店裏，正同吉利解釋。
見到沈局長，她連忙站了起來：“您怎麼親自來了？”
沈局長上下打量了一下她：“沒事兒吧？”
也不用她多說，黃小玉那張嘴，叭叭叭地就把事情的經過說了。
她還特別生氣：“在我們張家屯從來沒見過這樣的事！”
沈清秋皺眉呵斥她：“小玉！我再三跟你說了，張家屯是個小地方，不一樣！”
沈局長倒是很客觀：“怎麼能說是小地方？下面轄着這麼多鄉村。”
其實縣城人手相對充足，管理區域相對集中，裝備什麼的也都是最好的，不該比鎮上難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