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清秋喫驚地道：“這也太神了……”
於永長道：“我們於大夫最擅長的就是骨科。”
于振國顯然也很得意，撫着他那把大鬍子，道：“我可不是白喫這麼多飯的。”
一語雙關的樣子。
好像是在說“不是白喫你家那麼多飯”。
沈清秋很識眼色，立刻笑道：“喲，你們先看，消消食，我再去做點。”
于振國明顯側耳過來，但是繃着臉沒有說話。
倒是於永長，連忙跟着沈清秋進了廚房：“別做了！真的，都喫飽了……”
沈清秋笑看了于振國一眼，還是進了廚房，麻利地開始燒火了。
搞得於永長非常不好意思：“哎喲，真是，真是……”
他一直在旁邊搓着手，很是侷促的樣子。
因爲他看到沈清秋把粳米搬出來了。
沈清秋笑道：“您放心吧，我們一定會照顧好於大夫的。”
於永長之所以捨得把于振國送過來，也確實是爲了讓他能在張家屯過一陣好日子的。
畢竟，現在上他們毛頭崗求藥的人不少，但大多數只捨得出一點點錢，或者給一點點物資。
而且還會對大夫挑三揀四的。
他也是怕于振國年紀大了喫不消。
因此，此時看着那些珍貴的粳米，他愣是開不了口再說拒絕的話。
沈清秋已經開始燒飯了，還不忘安慰於永長：“我先做着，喫不完也沒關係，下一頓我還能把飯炒了。”
於永長尷尬一笑，心想喫不完是不可能的。
院子突然傳來小孩的尖叫聲和笑聲。
於永長連忙跑出去看，就看見那兩隻大隼已經飛了起來。
巨大的身影在半空中不停地盤旋。
張小松和張小魚又叫又跳，杜青青比較靦腆一些，但也抑制不住滿臉興奮。
于振國得意揚揚地看着，依然在捋他的大鬍子。
張大山負手看了一會兒，那兩隻大鳥遠去了。
他問張小松：“會不會捨不得？”
張小松興奮得兩眼放光，盯着天空：“不會啊，它們還會回來看我的。”
張大山失笑。
還以爲孩子已經學會放手了，原來是指着還會回來。
不一會兒，沈清秋在廚房喊了一聲：“喫飯了！”
張小松和張小魚先歡呼了一聲，衝進了廚房。
結果發現有個人比他們跑得更快……
于振國竟然跑了第一個。
杜青青喫驚地看着那個老邁卻靈活的背影。
她心想，老大夫可能是最近受苦了，所以纔會吃了三碗飯還能喫吧。
張小魚今天可開心死了，她媽終於不管她了，由她撒開了肚皮喫。
沈清秋爲了圖快，用臘肉蒸了一鍋飯，還在上面撒了些炒過的豆子。
鐵鍋燜飯屬實是又快又好，粳米飯也吸飽了臘肉的油，和炒豆子拌在一起，也是別有一番風味。
於大夫毫不猶豫地又幹了三碗飯。
張小魚剛纔已經吃了一碗，現在又吃了兩碗。
沈清秋全程看在眼裏，臉上都是笑眯眯的。
其實她心裏恨不得馬上把小魚子的飯碗搶過來。
但畢竟於大夫也在大喫大喝……
她如果這個時候教訓孩子，那不等於也在數落客人嗎？
……
又吃了一頓飯，於永長去李明家坐了坐，就要先帶人趕回毛頭崗去了。
臨走之前，他把于振國叫到外面，交代他：“您也少喫點。”
于振國有點不好意思：“哦。”
“如果喫芋頭和馬鈴薯，多喫點沒關係。但如果人家是像今天這樣拿粳米出來，一頓最多喫兩碗。”於永長交代。
聞言於永長猶豫了一下：“三碗也行，但不能更多了，也要少喫人家的菜和肉。”
于振國不耐煩地道：“人家小孩都不止喫這麼些。”
“那是人家自己養的啊”，於永長無奈地道，“反正你照我說的做，這次表現好，人家還請你來。”
所謂的“表現好”，就是少喫……
於永長也不想這麼囉嗦，可老人確實天生食量驚人，他生怕災年這麼能喫會遭人嫌棄。
老人的親兒子都嫌他能喫。
甚至爲了不贍養他，前幾年他兒子還舉報了他私藏“舊社會糟粕”，鬧得轟轟烈烈要“打倒”他。
總之是跟他一刀兩斷了。
老人年輕的時候懸壺濟世，仗義疏財，還一身臭牛脾氣，也沒攢下幾個錢來傍身。
要不是後來於永長把他接到自己家，他恐怕已經餓死了。
但即使是於永長，平時也只能養他個“溫飽”而已。
現在是災年，老人每天上躥下跳幫人看病，累起來就更餓了。
再這樣下去老人的身體也會喫不消的，他才把老人送到張家屯。
現在親眼看見張家屯條件確實好，那自然少不得要多囑咐幾句。
他還在那囑咐于振國“一頓飽和頓頓飽”的區別……
懷着孺慕之心追着出來的杜青青在不遠處聽了個真真切切。
她喫驚地張大了嘴巴。
……
杜青青忙不迭地跑回張家，在廚房找到了還在收拾東西的沈清秋，把事情跟她說了。
“以後把我的糧食拿出來給於大夫，一定要讓他喫飽。”杜青青如是道。
沈清秋若有所思：“看來是天生的食量大了。”
一個擡手就能救下半個大隊的人命的神醫，竟然因爲喫得多遭人嫌棄？
還要被囑咐“一頓飽和頓頓飽”的區別……
再想想靈水村那個老閻，一個半桶水，差一點就把自己打造成神了。
沈清秋也是哭笑不得，心想看來有本事還得會營銷自己纔行。
她琢磨了一下，對杜青青道：“青青啊，你把糧食拿出來供養老人是好的，對你也有好處的。”
下午的時候，去縣城的杜有德回來了。
聽說於永長已經回去了，非常失望。
“幹嘛這麼急啊，一起坐坐，嘮嗑嘮嗑，交流交流經驗啊。”
好歹聽他吹吹牛啊。
花大娘道：“他們真客氣啊，我說請他們來喫飯，他們都不肯，就於大隊長送大夫去小魚孃家吃了頓飯。”
毛頭崗這一行，除了於永長和于振國，還帶了三個人。
這三個人乾脆還是自己帶了乾糧，只在李明家喝了幾口水。
杜有德喫驚地道：“客氣到這份上？”
他心裏倒是對於永長愈發敬佩起來了。
現在可是災年啊，本來互相走動也應該自帶糧食的。
但一般別的大隊的人跑到張家屯來，看張家屯富裕，乾脆也就抱着省一頓的想法過來厚着臉皮喫喝。
沒想到毛頭崗送大夫過來，竟然還守規矩。
老杜也就是不知道，于振國一個人能喫他們五個人的飯吧。
“小魚娘把大夫安排好了嗎？”杜有德問。
花大娘道：“大夫自己願意住小魚子家。”
一方面是讓青青離得近點，一方面好像是因爲小魚娘廚藝好。
杜有德琢磨了一下，道：“也行啊，反正他們家還有一個屋子空着，之前看小魚娘收拾來着，正好現在用上。”
那個傳說中的“空房子”，當然就是張家那個“庫房”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