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媽，小魚娘說的對啊。他們把自己的糧食高價賣出去了，再伸手跟咱們買，咱們難道還能給他們漲價不成？”
當然是不能啊！
但這不等於是白挖大隊的庫存，喫差價嗎！
花大娘皺眉道：“不然出個規定，不許他們從大隊買糧食了？”
“攔不住的”，沈清秋冷靜地分析，“大隊上不可能不放糧，一則怕餓着真有需要的人家，二則會被人說大隊貪了。”
雖說這種“投機倒把”只能賺到錢，賺不到票，但，以錢易票的事情也不少見。
比如張大山，他就曾經用錢買了人好些布票之類的。
花大娘急了：“那這怎麼辦？！咱們不就跟隔水嶺一樣了嗎？！那錢慶有，他可是要槍斃了！”
以他們的想法，當然要竭盡全力阻止人家投機倒把啊！
不然的話，回頭老杜也跟錢慶有一樣，被槍斃了怎麼辦！
沈清秋沒吭聲。
市場經濟的洪流，是擋不住的。
……
沈清秋在杜紅秀那領了賬本，又要去李明那邊報道。
結果出來的時候，迎面就看到杜有德坐在一輛敞篷蹦蹦上，旁邊還站着一臉呆滯的王蓮。
杜有德正在用蹦蹦喊：“珍惜生命，不要出村！否則，就會像王蓮婦女一樣，遇到危險……”
沈清秋：“……”
王蓮被當成活例子用來現身說法了！
老杜爲了教育村民們不要出村還真是費苦心啊！
王蓮本來就膽子小，又怕生，被捉來陪着老杜巡村，臉上表情看着都快要哭了！
沈清秋嚇得趕緊用賬本擋住自己的臉，挨着牆根走了。
……
沈清秋拿了賬本，跑到李明那的時候，發現李明不在。
李明的媳婦蒲大娘結結巴巴地對她道：“去，去了研究院。”
蒲大娘長得人高馬大，身高可能超過了一米八，有一把子力氣。
和花大娘一樣是國字臉，但看着不是威嚴，而是有點遲鈍，加上有點結巴，大隊上有人叫她“傻子”。
不過她和李明這個瘦弱的知識分子結了婚，夫妻倆雖然一直沒有孩子，但感情一直不錯。
沈清秋平時見她見得少，因爲她家是典型的男主內，女主外。
地裏的活，體力活，基本是蒲大娘幹。
沈清秋眼珠子一轉，乾脆把賬本放下了，對蒲大娘道：“那我回家一趟。”
她正好去和張大山商量商量那個“投機倒把”的事情。
蒲大娘點點頭：“好……好。”
然後轉頭就塞了兩個李子在她手裏，笑得很是燦爛：“給，給小魚。”
……
沈清秋從李明家一出來，迎面又看見了杜有德的宣傳隊。
杜有德這次發現了她，直接拿着喇叭大喊：“沈清秋婦女！還有倒黴的沈清秋婦女！！”
沈清秋被嚇得頭髮都要豎起來了！
她不要去現身說法！！
好在這時候，張大山不知道從哪兒冒出來了，直接拎着她的後衣領，把她拎小雞崽一樣拎走了。
要說張家屯大隊上，有誰是一點面子都不給老杜的，張大山絕對是第一個。
此時老杜就拿着個喇叭衝他吼：“張大山！張大山你把她放下！讓她過來！”
張大山反而越走越快了，光速消失在了老杜面前。
把老杜氣得半死。
雖然被拎着的姿勢不大舒服，但沈清秋全程沒有反抗，腳下半懸空的狀態，也在努力邁着小碎步點地配合他。
直到進了自己家的家門，沈清秋才鬆了口氣。
“太嚇人了，我纔不要跟着他去全村巡邏宣傳。”
“媽！”
小魚跑了出來，一臉歡喜。
因爲今天張大山不用巡邏，在家整理自家的地，所以小魚跟他在家。
沈清秋笑着把蒲大娘給的李子掏了出來。
“給，是蒲奶奶給的，你去洗洗了喫。”
張小魚高興地道：“誒！哥！哥！快點出來，我們喫李子啦！”
沈清秋在那傻笑。
她家崽崽真可愛，還知道分哥哥喫。
張小松本來在柴房看那兩隻隼，此時連忙跑了出來，領着妹妹去洗李子了。
“這是老李家給的？”張大山納悶。
“是啊，蒲大娘說給咱小魚的，怎麼了？”沈清秋奇怪地問。
張大山道：“那是三華李，現在很難買。”
因爲鬧災的緣故，本地的李子樹已經差不多都壞了，今年基本不會有什麼收成了。
就是以前，因爲張家屯和附近的大隊都沒有種李子樹，也只能出錢去供銷社買，價錢也不算便宜。
現在還能喫上這種以前就相對金貴的水果，都是外地來的。
沈清秋愣了一下，道：“可能李叔去城裏的時候買的吧。”
張大山走回去拿起鋤頭，繼續收拾地。
“可是，城裏的供銷社最近都在整頓，由巡邏大隊接管了。”
沈清秋立刻跟過去，站在小籬笆外看着他：“那王喜呢？她怎麼樣了？”
張大山回憶了一下：“飯碗丟了。”
沈清秋：“哦，你還特意去打聽啊。”
張大山：“？？？”
這又成他的錯了？
張大山一本正經地解釋：“不是我特意打聽，是老杜告訴我的，他也吃了王喜的掛落。”
因爲之前張大山果斷地出賣了老杜，說出了王喜要給他開後門的事情，搞得老杜一直在縣城裏配合調查。
雖說他們這後門，人家開了，他們也沒進去，所以老杜又被放回來了。
老杜回來就一直罵罵咧咧的，說是王喜害他，張大山坑他。
那張大山自然就聽見了。
他特意解釋了，沈清秋卻好像沒有認真聽。
她很隨意地“哦”了一聲。
張大山：“……”
然後沈清秋就開始說大隊上最近投機倒把多的事情了。
“說是那些人挖空心思往外跑，都是爲了去賣東西的……”
像是之前那些什麼，出去探親、看病，全都是藉口。
人爲財死鳥爲食亡，都想要賺錢是真。
沈清秋對張大山道：“我有個想法，本來想跟李叔商量的，但李叔不見了。”
張大山道：“他可能買李子去了吧。”
沈清秋：“？？？”
她喫驚地回過頭，終於發現張大山一臉鬱悶：“你生什麼氣啊！”
張大山用力揮了一下鋤頭：“沒有。你說那個投機倒把的事情，然後呢？”
沈清秋想起了正事，就道：“我意思是，堵不如疏，總不能把那些人都抓起來。”
“怎麼疏？”
“不如咱們自己開集市吧？”
張大山的動作一頓，擡頭看着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