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的薄霧在半空中飄蕩，與裊裊炊煙混合在一起，空氣裏都是煤炭與食物的香氣，怪好聞的松碳氣息飄出去很遠很遠。
劉曉娟想留下來幫忙再走，沈清秋卻不耐煩地往她懷裏塞了兩隻剛出爐的燒麥。
“吃了就走，今天早上還有事情等着你去做。”
劉曉娟點點頭：“哎，那我先去學校了。”
剛跨出門口，門外停着一輛車。
紅色的小轎車在一衆自行車裏顯得那麼突兀。
不少人的視線都聚焦在這輛車上，眼神豔羨又好奇。
大街上小車其實也能看到，但像這樣這麼新這麼漂亮的小車還是第一次見。
邵雲雁很親熱地從車上下來，迎上去：“劉曉娟，我送你去學校唄。”
“這……”
“剛好我妹妹雲默還要做當衆檢討，我正巧順路了，再買點包子當早飯，你等我一會兒呀。”邵雲雁笑盈盈地說着。
她語速很快，半點沒給劉曉娟拒絕的機會。
沈清秋顯然聽到門外發生的一切。
這是她早就猜到的。
邵雲雁肯定會來，而且會一早就來。
她將準備好的早點放在臺子上。
邵雲雁付了錢，笑道：“沈阿姨都不是年輕人了，幹活還這麼利落仔細，像是早就知道我會來似的。”
沈清秋擡眼：“你不會來嗎？”
一句反問，讓邵雲雁笑容僵了僵：“那我晚上的時候再來，只可惜金風飯店不開了，我想喫點好東西都沒處去了。”
“省城這麼大，好喫的一定不少。”
“那也沒有沈阿姨的手藝好呀。”
邵雲雁拿走了早點，離開了。
沈清秋目送着她的背影，若有所思。
姜翠芬不認得邵雲雁，好奇地問：“這小丫是誰呀，看着模樣怪俊的。”
“是個有求於我的人，還有點不懷好意。”
姜翠芬沒怎麼聽懂，但她看出來沈清秋不是很喜歡對方。
另外一邊的車裏，邵雲默看到劉曉娟來了，又羞又氣，一張臉漲得通紅。
“姐，你幹嘛讓她來？”
“我順路買早點，接她去學校怎麼了？”邵雲雁白了妹妹一眼，“檢討書都讀熟了嗎？等會兒去臺上可不要念得磕磕巴巴。”
邵雲默抿緊嘴角。
她還想去了學校趕緊溜，好把這件事丟到腦後去。
堂姐這麼忙，也不一定就能想到這件事。
等過段時間，就算再想起來，估計也不會讓她做什麼當衆檢討了。
當着那麼多同學的面檢討，她面子豈不是丟光了？
邵雲默心底有一萬個不樂意。
沒想到邵雲雁是打算將這件事貫徹到底了。
很快，到了央醫門口。
邵雲雁直接將車開了進去。
“下來呀，別磨磨蹭蹭的，耽誤了上課時間，你更要捱罵。”邵雲雁催促道。
邵雲默就算再不甘心，也只好委屈巴巴地下了車。
趁着姐姐不注意，她還橫了劉曉娟一眼。
劉曉娟憋住氣，她知道想要爲自己洗清包養的流言，今天邵雲默必須要當衆檢討，就算明知道這樣打臉，她也不能退縮。
一邊是姐姐，一邊是劉曉娟，邵雲默眼眶紅紅的，都快哭了。
邵雲雁從後面推了一把妹妹：“快點吧，我在臺下看着。”
央醫有一塊很大的運動操場，操場的另外一邊連着其他學校，一大早這兒就有不少學生在早鍛鍊。
操場的正前方是一個高高的主席臺，又大又寬，上面還貼着棗紅色的大理石磚。
現在主席臺上已經放着一個話筒。
輔導員的意思是就讓邵雲默當衆檢討，把檢討書唸了，再得到劉曉娟的諒解，這記過的處分就可以不計入檔案。
邵雲雁當然同意。
邵雲默上臺的時候兩腿都在發軟。
站在話筒前往下一看，她差點沒暈過去。
剛剛操場上還沒什麼人呢，現在怎麼圍了這麼多同學？
她咬咬牙，強撐着沒讓自己哭出來。
輔導員看了一眼手錶：“開始吧。”
邵雲默掏出檢討書，開始唸了。
哪怕聲音再小，但有話筒在，她念的內容還是被放大了，整個校園聽得清清楚楚。
“我是新生邵雲默……我在這兒向劉曉娟同學道歉，是我沒有分清事實黑白，就隨便捏造謊言，造謠劉曉娟同學被人包養的不實傳聞，我很抱歉也很內疚，在這兒公開向劉曉娟同學道歉，並且自我檢討……”
嗚嗚嗚……邵雲默真的要哭了。
太委屈了！
她檢討書的內容還不算短，光是念着的時候，臺前又圍了不少學生，甚至還有老師。
什麼叫當中丟人，邵雲默這回算是領教了。
好不容易唸完了檢討書，邵雲默面如死灰。
輔導員又說了兩句話：“劉曉娟同學是接了家教的兼職，每天中午去別人家裏輔導小朋友功課，這在老師這兒都提前備案的，請大家把有限的精力放到學習中去，你們是大學生，大學生就該有大學生的樣子！”
邵雲默臉紅得都快滴血，顯然今天她成了央醫的典型反面案例。
大家議論紛紛，太陽昇了起來，這一場風波總算消停了。
有了邵雲默這個靶子在前面豎着，之前傳流言的那些人也紛紛閉上嘴巴。
開玩笑，誰都沒有邵雲默家後臺大。
邵雲默都當衆檢討了，他們再迎難而上不是拿自己的學業開玩笑嗎？
回到宿舍，邵雲默趴在被子裏裏哭了個昏天暗地，上午的課都請假了。
下了課，孫善芳和陳曼梅回來了。
見邵雲默還在被窩裏哭，整個身子一抽一抽的。
孫善芳看不下去了：“那個……雲默呀，我和曼梅要去食堂打飯了，你想喫啥，我們給你帶點唄。”
陳曼梅癟癟嘴角，沒吭聲。
上次邵雲默生日，她可是站在當場看着邵雲默爲難劉曉娟的。
所以在陳曼梅的心裏，劉曉娟今天這樣做是理所當然。
孫善芳又問了兩句，邵雲默不耐煩了：“滾！誰要你們假好心！”
陳曼梅扯過孫善芳的袖子，使了個眼色就拉着她出門了。
“你幹嘛多事幫她，她家境比咱們好那麼多，之前在宿舍裏也沒見她給咱們好臉色，你就非得去招惹她？”
出了宿舍樓好遠，陳曼梅纔開口說話。
孫善芳無奈：“我這不是看一個宿舍的，她那個樣子也怪可憐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