頂點小說 > 我的地球成了一片海[無限] >第39章 秦始皇之死09
    祝衡將自己那張過去的照片妥善收好,重新換上護士裝扮,回到老院長住處。

    小院裏剛收拾完,還有刺鼻的消毒水味,混着灰塵氣息,彌散在整個空間。

    祝衡垂眸瞟了眼。

    老院長大兒子在門口跟人遠程通訊,手腕上銀色舊手錶在陽光下閃了一下,錶帶已經被磨到有些褪色。

    聽聊天對話,講的是生意上的事情。

    “哎,是李祕書啊,上次陪張總出去旅遊,他老人家說咱們那單生意再考慮幾天,怎麼樣,現在張總怎麼說的?麻煩您幫忙問問,哎感謝感謝。”

    老大點頭哈腰說完,結束了通話,往小院裏看了一眼,面露擔憂。

    祝衡低着頭,越過他,推手推車進屋。

    老二在病牀前調米糊,一邊調,一邊對照手裏的食單看。

    祝衡進來時,聽見了她小聲對老三嘀咕:“……小衡說得對,咱媽的食量好像大了許多,醫生是說沒問題吧?”

    老三頭也不擡,在那邊算賬:“媽沒什麼存款,錢都給這窮酸福利院了。大哥那邊生意也不好做,這點家底還不知道能撐多久,總不能讓媽喫差的吧?看着越來越好了……誒護士,點滴快打完了。”

    祝衡一言不發,把頭放得更低,將手推車裏會用到的器材一一碼好,給老院長換輸液瓶。

    老三輕飄飄的聲音傳進祝衡耳朵:“多留個護士,要算錢的吧?這又是一筆……”

    病牀上傳來動靜,是老院長睡醒了。

    她先是看了眼身邊的老二、老三,眼珠顫了顫,像在找什麼人。

    老院長的視線從祝衡身上掠過。

    祝衡渾身一僵。

    他感受到那道目光,比任何時候都要清明。

    祝衡有些不確定地對上院長的視線。

    可老人只在他身上停留了一秒,很快又挪開,抓着老三的手問:“老大呢?叫老大進來,我跟你們說個事。”

    祝衡像放慢動作一樣,極緩慢地做着換藥工作。

    老大被叫到了病牀前,三個子女齊聚一堂,將老人圍在中間。

    祝衡看起來像是個完全置身事外的隱形人,站在老院長身旁,也毫無存在感。

    他慢慢擡眼,目光盯住牆上的日曆不動。

    手上動作也在此刻凝滯,甚至有些輕微的發抖。

    今天,就是7月9日了。

    新的輸液瓶被架在了老院長頭頂,她目不轉睛盯着藥水滴下,然後忽然開口:“你們記一下我的遺囑。”

    三個人面面相覷。

    應該只是正常程序,他們安慰自己。

    卻聽見老人說:“第一,以後每年的今天,就是我的忌日……”

    這句話像一記驚雷,在屋內炸起一圈漣漪。

    “母親!”

    “媽你在說什麼啊?”

    老人絲毫不管,口齒清晰地繼續道:“第二,讓小衡別回來,我現在直接走。”

    衆人只覺呼吸都不順暢,緊接着就看見,老人一把拔掉輸液針,從身下摸出一支不知名藥劑,直往手背上注射。

    離她近的祝衡立馬去攔,可惜還是晚了一步,藥劑已被老人注入自己身體,她現在還能正常呼吸,但現場誰都知道,不到十分鐘內,她的身體會慢慢變涼,呼吸會漸漸停止,肌肉會不斷髮硬。

    一條鮮活的、但已垂垂老矣的生命,會在幾分鐘後,徹底離他們而去。

    祝衡看着老人,沒來由地紅了眼。

    他也不知自己這是怎麼了,忽然就想起小時候,別的小朋友欺負他時,老院長就將他抱回屋裏,打開那些花花綠綠的古老電視劇,陪他一起看、一起熬過睡不着的夜。

    其實他不在意的,但老院長總是將他保護得很好。

    她按着他的腦瓜,半是玩笑半是認真地說:“我們小衡以後啊,要飛得遠遠的,千萬別回來。”

    -

    病牀上,老院長忽然拉了拉祝衡的手,語氣細弱地叫着他:“你……”

    祝衡恍然回神,渾身一震。

    老院長定定地,盯住祝衡的眼睛,輕輕勾動手指,嘴脣蠕動,好像要說點什麼話。

    祝衡只得俯身,湊近她,感受着她愈發微弱的氣息。

    “你……你要去做,你想做的事。”老院長說。

    祝衡注視着對他說出這句話的老院長,半天說不出話來。

    -

    1634路公交終於停下。

    衆人試探着打眼向外一望,發現公交車恰停在始皇帝人形計算機前,計算機顏色一如最初的模樣,枯槁灰敗,沒有絲毫變化。

    陶然猶疑:“難道說,我們還是猜錯了時間?”

    謝慎悠悠看了他一眼:“那公交爲什麼停下?”

    “時間應該沒錯。”王昆書挑了下眉,“是流程還沒走完,停車應該是讓我們去找維修人員,告訴他們秦始皇計算機真實的死亡時間,鎖定問題零件完成重啓,這纔算結束。”

    “你說得對。”許文君說完帶頭下。

    她走到人形計算機前,巨大的鐵門鏽跡斑斑,許文君伸手一推,用了點力,卻發現大門虛掩,並沒有關上。

    有人來過?

    許文君神色一凜,直接推門而入。

    衆人隨後趕到,一入鐵門就愣住了。

    觸目所及是雜亂、昏暗的巨大空間,正中一束陽光從頂部投下,落在衆人頭頂,地上佈滿雜亂無章的各色電線,老舊的機器沉默着,一股灰塵的味道向着衆人撲面而來。

    許文君扇了扇灰,手剛放下,就看見前方一個機器下面,立了箇中年男人。

    男人一身工裝,背對衆人,正檢查着機器零件,聽見身後動靜,轉身看了衆人一眼,微微蹙眉:“你們是……?”

    “我們是來幫忙維修計算機的。”陶然看衆人都不說話,從許文君身後探出頭問,“你就是維修人員?”

    “幫忙維修?”男人笑了一聲,目光帶着點輕蔑,“你們確定這次找到的時間,是正確的?”

    他說着慢悠悠後退,拉來一張椅子坐下。

    這次?

    許文君察覺到他話裏有話:“以前也有人找過?”

    “以前有人找過三次,三次都是錯的。”男人又笑,“……那個人嘛,就是我。”

    “那找錯的代價是?”

    “改變時間線。”男人說。

    衆人互相看了看,沒聽太明白。

    男人揉着自己的腿,輕喘了口氣,笑笑說:“不好意思,我這腿十年前出車禍受過傷,瘸了十年,前幾天剛做完手術,不能久站,多見諒。”

    說完男人把眼神放到遠處,像沒有焦距,他慢慢回憶道:“第一次的時候,我找到8月3日的零件換上,結果讓兩條相差十年的時間線,在那一瞬間短暫交叉重合。不過當時的我並不知道會造成這樣的後果。”

    許文君:“那你是怎麼發現的?”

    聞言,男人視線在衆人身上掃了一圈,他目光含笑,意味深長道:“因爲你們。”

    衆人一愣。

    許文君先是驚訝,盯着男人那張臉看了幾秒,她忽然蹙了下眉:“我是不是在哪裏見過你?”

    男人笑着回答說:“第一次換完零件,我發現計算機沒有重新啓動,我知道自己失敗了,於是我又試了第二次,我用6月3日的零件換上,兩條時間線再度重合,然後我在我的腦海裏找到了幾段奇怪的記憶。”

    “跟我們有關?”王昆書問。

    男人點頭:“沒錯,你們當時應該正好在時間線交叉的那個節點上,十年前的我騎摩托車時在一家水果店前見過你們,十年後,也就是幾天前,我又從水果店前路過,與你們打過照面。這兩次偶遇,前後相差十年,但你們的長相與裝束都毫無變化。其實也不止這兩次,我在公交車上也見過你們,所以我才終於相信,時間線因爲我的錯誤維修,亂了套。”

    他歇了一會兒,揉着膝蓋,呼出一口氣:“水果店那會兒是第一次錯誤維修,至於公交車那裏,或許就是第二次,十年前的我當時應該也跟你們同處一個時空,但那會兒我正好出了車禍,因此也就沒留意到你們。”

    謝慎問:“那第三次呢?”

    “第三次我換了7月3日的零件,同時也抱着一種驗證前兩次時間線問題的心理,事實證明,我的猜測是對的。時間線再度重合,不過這一次我沒遇到你們,我看到的應該是你們的兩位同伴,一個是十年前我出車禍剛被送進醫院時,遇到的一個穿一身黑的男人。”

    王昆書與謝慎交換了下眼神。

    是賀蘭道。

    男人繼續說:“另一個也是在醫院遇見的,前幾天我去醫院做了個手術,在電梯裏聊過兩句——其實還是我主動的,使了點小心思,跟他搭上了話,看他樣子,好像並沒有發現時間線存在問題。”

    許文君眼神微微波動。

    看來,祝衡那邊的時間線,與他們是一樣的;只有賀蘭道,是處在十年前的時間線上。

    陶然感慨了句:“你還真是執着,一定要把計算機修好。”

    “執着嗎?”男人笑,“自從計算機罷工以後,換軌造成了信息延遲與調度不便,從而釀成無數車禍,我也是受害者之一。所以哪怕不是爲了全城人,單只是爲了我自己,我也必須得修好。”

    衆人一時陷入了沉默。

    男人看看他們:“所以,你們認爲,秦始皇是死在哪一天?”

    許文君篤定地說出日期:“我的答案是9月3日,秦歷。要試試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