頂點小說 > 錦衣樂 >第五十八章 夜訪窩囊胡秀才
    二人順着鮮血的痕跡一路走進去,低矮的屋門上也被人貼了封條,牟龍取出隨身帶的小匕首,用刀尖一點點的挑開封條後,伸手推開屋門,

    “吱呀……”

    屋門緩緩向裏面打開,屋子裏面陰暗潮溼,濃重的血腥味兒撲面而來,衙門裏的人爲保現場,除去搬走屍體,其餘皆未移動,二人點了火摺子進去,四處打量這屋子。

    屋子裏陳設陳舊,當中一張桌子,只牆邊靠着一張牀,牀上凌亂的牀鋪上,還有人形的血跡,牟彪在牀上四處察看未發覺異樣,轉而又在屋中查看,也未發覺異樣,立在屋中半晌,

    “走,我們去竈間看看……”

    二人又去了竈房,竈房之中也是被衙門裏的人搜查過的,四處十分凌亂,牟彪的目光落在那竈膛裏,裏頭有燃了一半的木柴,顯是主人家曾用過火,竈上空空蕩蕩,牟彪想起四蓮說的話來,

    “那喬娘是被人餵了麻痹身子的藥物,睡在牀上昏迷之後,被人開膛破肚的……”

    也就是說,喬娘是被人生剖的,死的真慘!

    “對了……這藥從何處來的,府尹大人似是並沒有問出來……”

    牟彪四處查看一番,沒有在這院子裏發現甚麼異樣,便帶着牟龍離開了!

    之後牟彪便打算去查一查那喬孃的夫家,喬孃的夫家實則並不難查,這命案出了之後,四鄰傳開,街面上不少人都在議論,有那認識喬孃的,便知曉她的來處,牟彪用兩錢銀子便從衚衕賣糖水的大娘口中打聽出來了,

    “那喬孃的夫家聽說是官帽衚衕的,姓胡……還是位讀書人!”

    牟彪點頭,趁着天色還未黑,又打馬去了官帽衚衕,在衚衕裏打聽一番之後,找到了胡家,卻是並不進去,只領了兩名小廝出來,尋了一家酒樓喫晚飯,

    “少爺,我們爲何不進去問那胡秀才?”

    牟虎問道,牟彪一翻白眼,

    “你若是胡秀才,旁人問你……你那娘子跟人跑了,肚子裏懷着孩子還被人殺了,你知不知曉……你說……你想不想搭理人?”

    牟虎聽了嘿嘿一笑,

    “那……我多半會把人給打出去的?”

    牟彪點頭,

    “這就對了,我們半夜進去,把那胡秀才按住一頓好打,再問話!”

    “少爺……”

    牟龍有些猶豫,

    “少爺……我們是來查案子的,不好動手打人吧?”

    牟彪嘿一聲道,

    “你瞧那衙門裏,但凡人犯進去必是要打的,這是殺威棒,立立威風,他膽子嚇破了,自然甚麼都說了!”

    牟龍默然,

    “少爺你也不是那衙門裏的大人呀!”

    三人喫罷了飯,天色便黑了下來,酒樓的客人陸繼離開,一時間熱鬧的大堂之中只剩下三三兩兩的客人了,牟彪招手叫了店小二過來問,

    “對面官帽衚衕裏,那位胡秀才知曉不?”

    店小二聽了嘿嘿直笑,

    “您說的是秀才娘子跟人跑了,又被人殺了的事兒吧?”

    牟彪點頭,

    “你知曉這事兒?”

    那店小二笑道,

    “我們這一片兒都傳遍了……那秀才娘子本就是個不安於室的,胡秀才前兩年得了肺癆,一直喫着藥,時好時壞的,早不能與她行房事了,她就在外頭藉着賣茶四處勾搭……結果勾上了那趕車的賴東昇……之後您怕是也聽說了,被人開膛破肚……嘖嘖嘖……死得慘啊!”

    店小二一面說一面搖頭嘖嘖有聲,牟彪又問,

    “那……那胡秀才是如何反應?”

    店小二嘿嘿一聲,鼻子裏噴出一口氣來,甚是鄙夷道,

    “胡秀才一個病秧子,自己婆娘被人拐跑了,吭都不敢吭一聲,現下被人殺了,連去衙門見官都不敢,如今在家裏窩着,這都三天了,還不敢出來見人呢!”

    牟彪與那店小二又說了會子話,賞了他五個銅板兒,又將馬寄放在了酒樓之中,三人便進了官帽衚衕裏,待到了胡家的院門前,三人站在門前聽了聽,裏頭偶爾傳出一陣咳嗽,沒聽到有人說話。

    三人還是翻牆進去,這回因着屋子裏有人,不敢躍進去,便由牟虎在下,牟彪與牟龍踩着他的肩頭翻進去,之後牟虎在爬牆頭進去。

    三人進去院中,那角落處養着的一隻雞,感覺到有外人進入,在窩裏咯咯的叫了幾聲,屋子裏有人說話道,

    “娘啊……家裏的雞在叫,莫不是有人偷雞,我去瞧瞧……”

    一個蒼老的聲音應道,

    “你身子不好,莫動了,爲娘去瞧瞧……”

    說話間,裏屋有動靜傳來,一名老嫗披着衣裳,手拿着蠟燭出來,她老眼昏黃,瞧不清道兒,不敢走快了,一步步緩緩走到院子角落處看了看,又將蠟燭舉高,眯着眼兒四下看了看,

    “沒人呀!”

    這廂轉身回去,一面走一面對裏頭人道,

    “兒啊!沒人偷雞……”

    說着邁步進去,將正堂的門關上,又往那裏屋走去,裏頭的人聽了,咳嗽兩聲,喘了幾口氣道,

    “沒人便好……我們家如今就剩這隻雞了……”

    說到這處又喘了兩聲,幽幽道,

    “娘啊!我若是去了,您老人家可怎麼過活呀!”

    那老婦人聽了沉默半晌,緩緩將手裏的蠟燭放在桌上,佈滿皺紋的老臉上無聲流下兩行淚水來,口中卻是平靜道,

    “我的兒,你若是心疼爲娘,便應當好好地養病,莫再糟蹋身子了!”

    說着過去那牀上爲兒子扯了扯被子,之後又緩緩回到桌前吹熄了蠟燭,摸索着到了窗前搭起來的一張簡陋小牀上,以前兒媳婦還在時,都是她半夜伺候兒子的,如今兒媳婦沒了,胡母便搭了一張小牀,睡在兒子這屋子裏,半夜裏兒子時常咳得喘不過氣來,她時時陪着,也好照應!

    待得胡母躺下之後,那邊牀上的胡秀才嘆了一口氣道,

    “娘,你說……我是不是應去衙門裏,同官老爺講清那日裏的事?”

    胡母聽了卻是反應極大,怒道,

    “他做下那等傷風敗俗之事,便是沉了塘也不爲過,由着官老爺把他砍了頭纔是最好,你憑甚爲他脫罪?”

    胡秀才沉默良久,

    “但……這事兒不是他做的呀?”

    胡母應道,

    “你說不是他做的,那又是誰做的,你可能說個一二出來?”

    胡秀才又是良久的沉默,最後嘆了一口氣道,

    “罷了……娘……我們睡吧!”

    “嗯……睡吧!”

    不多時,胡母那頭便傳來了鼾聲,她年紀大了,又日夜勞累,頭一沾着枕頭便很快入睡了,那頭的胡秀才卻是久久不能成眠,正睜着眼盯着頭頂的黑暗處時,突然一道亮光晃花了眼角,他轉過臉去時,便見得有一人手中拿着火摺子,正立在了自己的牀前,

    “……”

    胡秀才一驚,張大了嘴,猛吸了一大口氣,剛要叫嚷,那人卻是伸手捂住了他的嘴,伏下身對他道,

    “你若是敢叫嚷,你那老孃的命便不保了,你可想清楚了……”

    胡秀才瞪着眼,連連搖頭,那人點了點頭,

    “你別動,我把你扛出去,我們到外面說話!”

    胡秀才又點了點頭,

    “唔唔唔……”

    那人伏身將他抱起,扛在肩頭上向外走去,胡秀才長年有病,身子乾瘦的緊,那人扛着他十分輕鬆,悄無聲息的走出了屋子,半點兒沒有驚動沉睡的胡母。

    那人扛着胡秀出了堂屋,又轉出了小院,到了胡家門外,腳下不停的去了衚衕口的那棵古樹下,古樹下有人堆砌了石塊,圍着一口老井,老井已經沒水了,但井邊的石頭因時常有人坐臥倒是打理的十分乾淨。

    那人將胡秀才放在了樹下,胡秀才坐定之後,又是一陣咳嗽,待得喘過氣之後,再擡頭看,眼前的人已是由一變三,變做了三人。

    胡秀才一驚,半晌問道,

    “三位好漢不知尋胡某有何事,胡某家中貧寒,家中唯一值錢的就是那隻母雞了,你們若是想要便拿去吧!”

    那三人很是沉默一陣,最後當中一人開口言道,

    “胡秀才,我們想問你點兒事……”

    胡秀才聽這聲音有些稚嫩,分明就是未成年的孩子,十分的驚詫,想了想應道,

    “我觀三位好漢高來高去,想來也是有些本事的人,胡某一介病癆鬼,連走路都費勁兒,也無反抗之力,好漢有話請問……”

    “你可知你娘子被人殺害?”

    胡秀才越發驚詫的看向三人,只這大樹下頭,又是深夜,今兒月光昏暗,他坐在石頭上,只隱約看見三道人影,五官相貌是半點瞧不清楚,想了想應道,

    “胡某知曉的……”

    “那……你可知你家娘子是何人所殺?”

    胡秀才猶豫半晌,嘆了一口氣,

    “官府說是那賴東昇殺的,我卻知曉不是他殺的……”

    “哦……爲何?”

    胡秀才又是一陣沉默,半晌才應道,

    “因爲我娘子死時,我就在身邊……”

    那三人聞聽,互視一眼,當中那人立時問道,

    “可是你殺的?”

    胡秀才立即搖頭,

    “不是我!不是我……”

    當中那人緊緊追問道,

    “不是你,你爲何說在她死時,你在她身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