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他衡量了一下,憑藉自己剛纔差點被暗算到體無完膚卻無知無覺——自己根本就不是他的對手,但又咽不下這口氣,眼珠子一轉,幸災樂禍:“柳三月,你別以爲我不知道你的心思。哈哈哈,你分明是看不上這些殘花敗柳,可是,你又得不到你想得到的……”
他的聲音更惡毒了:“這一輩子,你都得不到林花照。雖然你耗盡心機,被人暗算,死去活來,但是,你還是什麼都得不到。你只能白忙一場……哈哈,之前,你還說什麼是恩怨兩清,可說到底,全是你一廂情願,人家根本沒對你有什麼恩,只有怨,哈哈哈,我現在特別理解林老頭爲何看不上你了,我都看不上你……”
他又看看旁邊滿滿一大檀木箱子的金條,罵得興起:“看到沒,這纔是在人間正確的出場方式。要麼你權勢熏天,要麼你富可敵國。但有一樣,所有人都會對你刮目相看。誰會像你?當初居然以一個無業遊妖的身份出現在林家莊,誰會看得上你?活該你被人家燒死……”
柳三月死死盯着他。
娥姿不敢罵了,心虛地摸摸臉:你看我幹什麼?我比那些美女還好看?
“你化身用多了!美女找多了!自身的元氣在極大的下降。到現在,已經是一個臨界點了,稍微有半點差池,你就沒有能力作弊,再通過檢測儀了……”
柳三月下了結論:“過不了檢測儀並不重要,重要的是,你就會徹底失去晉級的機會,很快就要灰飛煙滅了。”
娥姿的臉色一下變得灰白。
好幾次,他張嘴語言,可白着一張臉,啥都說不出來。
“你提醒我別被踢下分形坑,可你,不等被踢下,自己就會被分形了。許多古早大神,也曾名滿天下,在妖界仙界都是頂流,可是,在分形之後,他們就成了原子分子質子粒子……再無重生的可能。”
娥姿的臉色更難看了。
簡直就跟馬上要死去一樣。
他呆呆地看着滿地東倒西歪的美女,尤其是腳下的老鴇——敢情,她一直纏着自己這麼長時間。
他端起桌上的一杯酒一飲而盡。
後怕,寫了滿臉。
要是剛剛再破戒,基本就沒挽回的餘地了。
他情知,這還是柳三月手下留情。
“色是刮骨鋼刀。娥姿,上次在三棵柳樹下,你對陣林花照這樣的凡人,其實已經露出敗相了,要是你後來不借助外掛法器,你根本無法把她捲到蘭雲橋的家裏……”
“我呸,要不是你給她黑鏡和幽司銀戒,你以爲她能幹什麼?”
“大神也因爲元氣修爲和法器精妙,才遠勝凡人。爲何凡人用法器反而就跟作弊一樣了???”
“柳三月啊柳三月,你也別自持正人君子。要是今天投懷送抱的是林花照,你以爲自己就不會破戒?呵呵,你別忘了你曾送上門去伏低做小好多年,想要破戒卻沒法而已。你是求破戒而不得!就別把自己當什麼好人了!!!”
“嘖嘖嘖,娥姿,你明知自己大限將至,所以,你千方百計想要把我也拖下水,是不是?”
娥姿惱羞成怒:“我拖你下水怎麼了?我再不濟,也已經享樂了幾千幾萬年。可你呢?你就算再厲害,你再晉級,你還不是整天無所事事,空虛寂寞,就跟那一堆整天循環往復煉丹的老東西一樣。明明都不死不滅了,還天天煉丹。你以爲他們爲何如此無聊?因爲他們除了這些無聊事,根本就無事可幹了!哈哈,柳三月,你以後和他們一模一樣!你以爲我會羨慕你?”
柳三月悠悠然地:“羨不羨慕我,你自己清楚。”
娥姿惡狠狠地瞪着他,不吭聲了。
夜,深了。
酒,冷了。
胭脂香粉,都殘頹不堪了。
滿屋子東倒西歪的美人,此起彼伏的鼾聲。
二人大眼瞪小眼。
娥姿滿臉的驚詫:“天啦,原來美女睡覺也會打呼嚕……你看那個,她簡直鼾聲如雷……還有那個,她的嘴巴張得好大……那個牙齒好黃又黑乎乎的,看着有點噁心……快看那個,居然在流口水……簡直太可怕了……我去,這是什麼聲音?哇,好臭,居然有人在放屁……噁心死了……”
話音未落,整個人已經飛了出去。
翠品堂的屋頂,頂着月光。
兩個人影,也如月光。
娥姿忽然很是懊悔,真不該讓這廝看到美女們的“醜態百出”,如此,他豈不是更加失去了興趣?
他悻悻地,正要找補一下,眼珠子忽然睜得很大很大,用手肘碰了一下柳三月,曖昧兮兮的:“你看,那兩個人像不像一對璧人?”
空蕩蕩的大街上,一對年輕男女。
男子高大挺拔,姑娘苗條翩然。
“這兩人好浪漫,夜深人靜,月下漫步,真是天造地設的一雙。嘿嘿,林花照遲早嫁給蘭雲橋,你信不信?”
柳三月沉默。
“蘭雲橋這小子今晚居然跑到翠品堂打聽消息,他想幹什麼?”
他見柳三月無動於衷,壓低了聲音:“老朋友,需不需要我幫你出一口氣?”
“……”
“蘭雲橋這小子簡直不知死活,居然敢和大神爭搶女人,是活膩了吧?就算你不能破戒也不想破戒,可你的東西就是你的,怎麼也輪不到凡人去染指吧?”
“林花照是個人!不是誰的東西!”
“可你爲她付出了那麼多,哪怕不能在一起,她也必須一輩子爲你守身如玉。”
“!!!!”
“要不,我索性幫你殺了蘭雲橋,然後,再把姓林的小妞兒給你做成祭祀,如此,她永生永世都是你的人,你看如何……”
話音未落,他飛起來。
饒是動作極快,白色的袍子也成了一團焦黑。
他氣急敗壞:“柳三月,你是不是瘋了?簡直是狗咬呂洞賓不識好人心……”
柳三月冷冷地:“你看看前面是什麼?”
娥姿擡起頭,只看了一眼,失聲道:“天啦,發生大變故了……”
再看柳三月,已經沒了蹤影。
他只聽到一個聲音遠遠傳來:“我的事,你少管。但凡那二人差一根汗毛,我就唯你是問。”
娥姿顧不得跟他懟,他看着那團黑色金邊的“烏雲”,也拼命地駕雲而去。
靈臺閣。
安天大會,即將開始。
曾令大神們“聞風喪膽”的驗試儀已經徹底撤掉。
衆神衆仙們從四面八方匯聚,當大家經過靈臺閣的時候,也不知怎地,一個個神色都有點不自然。
喜愛熱鬧,擅長社交、神緣極好的,也沒有呼朋喚友,更沒有談笑風生,大家頂多打個招呼或者點頭示意,甚至眼神交流一下,就繼續往前。
前面,是現心池。
現心池存在已久,但早已廢棄。
衆人暗暗嘀咕:在這之前,根本沒聽過要重新啓用,現在,是什麼意思?
現心池,一團漆黑。
所有通過的人,會根據心中所思所想,觸發裏面的顏色系統——黑白紅三種。
至於黑白紅三種分別代表什麼意思,一大堆人,竟然無一得知。
這裏也不像靈臺閣,有使者駐守,連個可以諮詢的人都沒有。
糾察靈官呢?要不找他問問?
可糾察靈官沒有蹤影。
大家情知這事情有點蹊蹺,一個個也都在腹誹,但是,誰也不想先說出來。
於是,一堆人都站在外面,不願意先過去。
站在最後面的娥姿,這一路都在惴惴不安,直到過了靈臺閣,才如獲大赦。現在又見現心池,忍不住碰了碰柳三月,低聲道:“新增加的這道關口是什麼意思?”
“現心池,現心池,顧名思義唄。”
“難道我們心中所思所想,也要在這裏被呈現出來?”
柳三月仔細地看着那一團漆黑,就像是一個巨大的墨色黑洞,沒人知道,一頭扎進去之後,到底顯示的是內心,還是別的。
他忽然排開衆人,大步就走。
娥姿急了,一把拉住他:“你幹嘛?先觀望一下不好嗎?等別人先過了,我們摸清楚了情況才萬無一失嘛。”
每個人都在等別人先過——那誰也別過了。
衆人齊刷刷地看着柳三月。
第一個蹚雷的人,大家都很好奇。
大家也和娥姿心思一致:只要他先過去了,後來者就知道怎麼辦了。
柳三月把衆人的心思看得清清楚楚。
他笑笑,仔細盯着那墨黑的世界,沒有絲毫猶豫,一腳就踏進去了。
一瞬間,黑色的地面上泛起一道血紅的光芒。
光芒,慢慢地變成了光圈,彷彿在黑暗中拼命地吸收什麼。
有人失聲道:“紅色……紅色是什麼意思?”
話音未落,紅光消失了,柳三月也徹底消失了。
現心池,又成了漆黑一團,彷彿剛剛的紅色只是衆人的錯覺。
娥姿驚道:“柳三月這是死了還是過關了?”
沒人回答。
每個人忽然都深感不安。
明明已經看到了先行者,可現在,大家更不敢貿然過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