狐大:“你們等着瞧,婚禮一定會照常舉行。蘭家的喜帖都發出去了,沒道理會停下來。蘭老太也不會答應。”
“那我們不得去送一份賀禮?”
狐大白了她一眼:“蘭雲橋喜帖都沒發給我們,擺明了就是不願意讓我們去,你現在巴巴地跑去,豈不是自討沒趣?”
林花照心煩意亂,揮揮手:“你們先去忙。”
衆人一擁而散。
可能是原地站立的時間太久,林花照覺得雙腿有些麻木,剛要擡腳,但覺一股大力迫來,身不由己就漂移開去。
腳下的幽司銀戒,徑直飛到半空。
她大駭,伸手去抓,可雙手貼在兩側,哪裏動彈得了分毫?
對面,一個不速之客。
幽司銀戒,穩穩地在她手上。
林花照屏住了呼吸。
她從未見過這樣的女子。
女子身上的裝扮,華麗秀雅得令人不可思議,彷彿是什麼巧手繡娘取了落日餘暉,輔之以雲中的五彩絲線編織而成。
凡夫俗子,縱帝王后妃,也穿不了這樣的紗衣。
也看不出她的年齡。
但是,很美。
任何人一眼都能看出的端莊、明媚,縱說一聲絕色傾城也不過如此。
她的神情也很和善,柔順,就是傳說中充滿了母性光輝的那種。
她仔細看着那枚幽司銀戒,然後,單手握住,忽然用力。
林花照以爲她要毀了銀戒,急得大叫:“住手。”
她終於擡眼,看着林花照。
臉上所有的母性光輝一掃而光。
林花照從未見過如此可怕的眼神,四周彷彿嗖地一聲就成了冰天雪地,凍得人發不出任何聲音。
“林花照?我是不是該叫你林秀秀?”
“你是誰?”
“你沒資格知道我是誰。”
林花照也見過一些大佬,比如王者白城主,比如富可敵國的白大小姐。可是,他們加起來,氣場也不及此人的萬一。她明明語氣平和,可身上那種冷氣,足以讓任何凡夫俗子覺得自己和她隔着十萬八千里的距離,情不自禁,覺得自己卑微到了塵埃裏面。
“林花照,你在錦關城隱姓埋名,原本也可以安安分分過下去。但如果仗着這枚幽司銀戒想要爲所欲爲,那就大錯特錯了。”
林花照不敢作聲。
“林家和蘭家早已締結婚約,父母之命媒妁之言,這乃天經地義。可你居然膽大妄爲,明明知道真相,卻一直欺瞞蘭雲橋,目的就是想逃脫兩姓婚姻。這樣背信棄義,不忠不貞,林花照,你該當何罪?”
林花照憤憤地,好幾次要開口辯論,但手指微微顫抖,根本發不出話來。
“先別說蘭雲橋才貌雙全又身爲國師,配你區區一個民女原本綽綽有餘;就算他喫喝嫖賭五毒俱全,只要有婚約,你就不能違背……”
“憑什麼?”
“就因爲你是螻蟻,就得遵守螻蟻的行爲準則。”
“……”
“今晚,乃你和蘭雲橋大婚之日,你當奉命行事,恪守婦道。如此,纔是你身爲女子該當的本分。”
林花照顫抖的手,終於觸摸到了黑鏡。
黑鏡,忽然不翼而飛。
對面之人,隨手舉起黑鏡看了看,冷笑一聲:“林花照,你能這麼囂張,果然是有原因的。可是,區區雕蟲小技,竟敢在我面前耍弄?”
林花照顫聲道:“你到底是誰?林家莊是不是被你滅掉的?”
女子忽然笑起來。
她的笑聲溫柔和睦,就像春風吹過湖面。可一字一句卻冷得像數九寒天的一場大雪。
“區區一羣螻蟻,有什麼資格在我面前咆哮?林家莊不知好歹,不敬鬼神,有眼無珠,原本死不足惜。”
“我們到底哪點得罪你了?”
“得罪我?你們也配?”
林花照嘶聲道:“既然沒得罪你,你爲何下這麼大的毒手?你下這種毒手,你一定逃不過懲罰。”
“林花照,你殺過雞鴨鵝嗎?”
“殺過。”
“踩死過螞蟻嗎?”
“踩過。”
“那你殺了雞鴨鵝螞蟻之後,有人懲罰過你嗎?”
“……”
她的笑容明媚極了:“在我眼中,你們連螞蟻都不如。別說區區一個林家莊,就算我把整個錦關城的人全部殺光,誰敢動我一分一毫?”
林花照牙齒打顫。
她意識到,此人說的每一句都是真的——我就算把整個錦關城殺光殺絕,誰敢動我一分一毫?
“女神娥姿。”
女神娥姿!女神娥姿!林花照確信,整個林家莊的人,不會有任何人聽過這名,但爲什麼就被她給盯上了?
“林花照,你聽好了:按照人類的規矩,先進山門爲大,林秀秀比你懂事本分,所以,她算正妻。而你不識好歹,一直欺瞞蘭雲橋,所以,你現在只能做妾。待得今晚成婚之後,你必須好好孝敬婆婆,伺候林秀秀,乖乖地爲蘭家生兒育女,如此,你的一生方可平平安安度過。”
“如果我不呢?”
女神娥姿還是笑眯眯的。
“你若是違揹我的旨意,你很快就會死無葬身之地。”
“是蘭家請你來的?”
“蘭家?蘭家算什麼東西?他們哪配請我?”
“那你爲何要多管閒事?”
“我無論想幹嘛,無論想殺誰,都不需要任何理由,也不需要任何藉口。林花照,我只是此時此刻,恰好看你不爽,見不得你見異思遷欺騙別人,就想折辱一下你,哈哈哈,怎麼了?”
“你身爲女神,竟敢如此顛倒黑白,囂張至極。”
“囂張?對了,我忘了,人類有個詞叫做‘僞裝’。其實,只有沒本事的螻蟻們纔會藏頭露尾,假仁假義、僞裝好人。但我娥姿,有什麼必要遮遮掩掩?你林花照這種螻蟻,我就明着告訴你,你什麼錯都沒有,單單就是看你不爽就想弄死你,你能如何?”
林花照怒不可遏:“就算你是女神,我不信你就可以隻手遮天。”
“哈哈哈……”
娥姿忽然揮動衣袖。
正午的烈日,一瞬間消失得無影無蹤,整個天空,漆黑成一團。
林花照站在原地,早已麻木的雙腿,不知怎地,抖成一團。
“林花照,你必須服從命運的安排。哈哈哈……記住,婚後一定要好好侍奉婆婆,伺候蘭雲橋夫妻,縱然他們打你罵你,你也絕不能有半句怨言。身爲螻蟻,就該遵守螻蟻的行爲準則!別以爲你就可以例外。”
林花照眼前一黑,就暈了過去。
婚者,昏也。
錦關城的婚禮,基本上是傍晚舉行。
成雙成對的大雁早已排好,各種婚禮該有的禮儀也都準備好。
蘭家上下,早已賓客盈門。
衆人濟濟一堂,談笑風生,只等傍晚的盛大場面。
蘭雲橋被反鎖在書房裏,如坐鍼氈。
昨晚,他回到蘭家,正要找母親祕密說出這件“驚人”的李代桃僵。但是,他還來不及開口,蘭老太就安慰他:說你這麼幾天不回家,我非常擔心。兒子,你別急,先喝口甜湯,喝完,慢慢說。
蘭雲橋不虞有他,喝完甜湯,就暈了過去。
醒來,已是第二天中午,人已經被反鎖在書房裏。
書房的窗戶都從外面定死了,根本不可能逃出去。
蘭雲橋最初急得如熱鍋上的螞蟻,但四處查看,發現絕無逃脫的可能時,反而徹底冷靜下來。
他坐在椅子上假寐,書房的門,反而自己開了。
他坐着一動不動。
蘭老太身後,跟着的是林秀秀和王媽。
三人一進門,王媽就關了大門。
王媽大聲武氣地:“二公子……”
他還是閉着眼睛。
蘭老太的聲音微微嚴厲:“兒子……”
蘭雲橋慢慢睜開眼睛:“王媽,你和秀秀先出去,我有話要和老太太說。”
“我知道你要說什麼!兒子,現在你啥都別說了,時辰快到了,賓客也到齊了,可不能耽誤了。”
蘭雲橋忍無可忍:“母親!你可知道站在你面前的根本不是真正的林秀秀?她是冒充的!”
蘭老太的臉上露出一絲疑惑,但轉瞬即逝。她只是看了秀秀一眼,“對於蘭家來說,最重要的是按時娶個兒媳婦,至於這兒媳婦到底是誰,根本就不重要。”
王媽冷笑一聲:“二公子,你可要摸着良心啊,你想想看,這段時間,少奶奶爲你吃了多少苦頭?早前陪着老太太寄人籬下嚐遍冷眼就不用說了,後來,爲了你,被歹徒差點害了性命;又因爲你向着那個妖女,被楊昊挾持……少奶奶九死一生,你難道對她就沒有半點憐憫之心嗎?”
蘭老太也一臉不悅:“秀秀的確也因爲你吃了無數苦頭,可不能辜負了人家姑娘……再說,現在也不是追究的時候。你要知道,外面已經賓客滿堂,我們總不能自己出醜是不是?”
蘭雲橋哈哈大笑,指着王媽的鼻子:“你二人處心積慮,本是爲着榮華富貴不惜鋌而走險。現在,你居然有臉說,喫的這一切苦頭,都是因爲我?哈哈哈,是我叫你們李代桃僵,冒充別人的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