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下之意,別讓人平白冒充了遂平伯府的名頭。
夏果猛地想起今日一早聽到的傳聞,頓時一驚!
“長房嫡子?難道是……”
“夏果。”
宣芷從後頭走了出來,朝門口的慧心笑了笑,道,“如此,我便去瞧一瞧,勞煩大師帶路。”
夏果頓了頓,伸手,扶住宣芷。
慧心在前頭引路,宣芷出了院子時,看了眼隔壁。
門窗緊閉,門前也不見腳印蹤跡。
——莫非已走了?昨夜之事尚未了結,她腹中的毒藥又要如何?
“姐兒,難不成真是澤哥兒?”夏果緊張地小聲問道。
宣芷搖了搖頭,沒說話。
一直來到客堂最西側的一間屋子。
就聽門口傳來一陣哭聲,“大師,您務必救救我家哥兒啊!他昨夜,昨夜就是賞雪去了!誰知竟會遇着匪徒,受此殘害啊!大師,大師!”
“阿彌陀佛。”慧心道了一聲佛偈。
跪在地上的雙壽扭頭,一下看到宣芷,立時奔了過來,哭着嚷着道,“芷姐兒!您救救大哥兒!他,他快要不成了啊!”
“!!”
夏果被唬了一跳,頓時沉了臉,怒道,“你在胡說什麼!”
雙壽卻不理她,只一個勁地朝裏頭嚷,“芷姐兒,您去看看大哥兒吧!他都是爲了您……”
‘您’字尚未出口。
夏果斷然喝道,“還不住嘴!嚇着姐兒,我饒不了你!”
雙壽叫她罵得一頓,還想再喊。
宣芷已走過去,朝站在門口的玄空大師福了福身,溫聲輕道:“大師,這確實是我家中兄長的長隨,不知發生何事了?”
她的臉上是恰到好處的慌張與疑惑,還帶着幾分關心。
玄空嘆了口氣,朝門內掃了眼,卻沒細說,只道,“阿彌陀佛。若是再晚上半個時辰,只怕便是大羅神仙,也無力迴天。”
宣芷適時地瞪了瞪眼,朝門口看了眼,猶豫了下,低聲道,“那我進去瞧瞧兄長……”
卻被玄空一攔,“阿彌陀佛,施主,不宜進。”
宣芷腳下一頓,忽而想到某種可能,差點沒控制住翹起的嘴角。
用袖子掩了掩嘴,轉過臉來,已是滿眼的驚慌,“大師,這是爲何?”
玄空又重重地嘆息,搖了搖頭,只說道,“我已吩咐人安排馬車。既已知曉是伯府之子,便儘快安排他回府,若是可行,去太醫院請陸太醫替他診脈吧!”
玄空以爲她不知曉,可在皇宮待了十八年,那些太醫專攻哪一科她瞭如指掌!
太醫院姓陸的太醫有兩位,依着現在的年紀,應當就是陸守,世襲的陽科聖手!
她垂下眼睫,咬了咬後槽牙——雖然針是自己刺的,可還是有點兒想叉腰大笑怎麼辦?
忍了又忍,終於再次擺出一臉的關切,問道:“大師,不知兄長到底出了何事?”
玄空卻不好將那情形與女子細說,只拿了一張脈案遞過去,道,“帶回去,給家中長輩。”
宣芷又露出幾分緊張,雙手接過脈案,恭敬道,“多謝大師,那我就……”
宣芷隱約聽到幾句‘王爺’‘急’。
玄空立時與她們告辭。
慧心去安排馬車。
客堂前,一時便只有還跪在地上不知所措的雙壽。
他滿腦子都在想,這要是讓二夫人知曉了,自己定然活不了了!
突然,見宣芷走到他的面前,將脈案遞了過去。
他僵滯擡眼,就見宣芷垂眸含笑望來,這張臉是真好看啊!也難怪大哥兒會動那樣心思了。
然後就聽宣芷不驚不慌地說道,“這個你帶回去,交給二嬸。”
那嬌嬌軟軟的嗓子裏甚至還隱約帶着幾分笑。
雙壽一顫,猛地反應過來,張口便喊:“芷姐兒!大哥兒是爲了您才……”
宣芷朝旁瞥了眼。
“啪!”
夏果兩步上前,一巴掌將雙壽扇得歪了過去,柳眉倒豎地瞪着他喝罵,“我分明讓你不要胡說了!信不信我撕了你的嘴!”
雙壽一個小廝,氣力並不比夏果小。
可一轉過頭來,對上宣芷的視線,竟莫名地渾身一寒!氣勢瞬間萎頓到了塵埃裏!
宣芷慢悠悠地打開脈案,從頭到尾看了一圈後,眼角都彎了起來。
那好看歡喜的模樣,彷彿是脈案中提到了什麼天大的好事兒。
雙壽捂着臉,微微動了下。
卻見含笑的宣芷忽而朝他瞥了眼。
他一僵。
就聽宣芷含笑道,“雙壽,澤大哥哥可是二嬸看着比自己的命還要緊的眼珠子,平素裏就算崴了一腳,身邊伺候的人都要挨罰的。你說,出了今日這樣的事兒,二嬸,會放過你麼?”
她分明是笑着的,可雙壽的身子卻已涼了大半截兒!
——二夫人懲罰人的手段他可是親眼看過的!
他顫着嘴巴,想說什麼,卻發現自己一個字都說不出來!
宣芷捏着脈案轉身,走到廊檐下,看屋前尚未清掃的重重白雪。
天光與雪色融爲一體,那些泥濘裏的腐敗與陰暗,都叫這光潔掩蓋得無影無蹤。
她笑了笑,並未回頭地說道,“我幫你想個法子,好歹保你一命。如何?”
雙壽不可置信地瞪眼,忽然膝行想要撲過來抱宣芷的腿,“芷姐兒!您救我!奴才給您做牛做馬!您救救我!”
被夏果擋住。
他砰砰地在地上磕頭。
宣芷看見,院中角落裏,有一塊雪堆朝一旁歪了點兒,露出了黑漆漆的一道縫隙。
她彎起嘴角,輕輕緩緩地問:“澤大哥哥昨日是以何由頭離家的?”
雙壽忙道,“是,是說去銅鑼莊,給二夫人買秋梨膏。”
銅鑼莊,跟香山寺可是兩個方向。
打着孝順的幌子,行玷污血脈的齷齪。
宣澤這樣的東西,就該受盡折磨地一點點地被碾死,臭爛!
宣芷滿臉冷嘲,嘴角卻依舊婉笑如花,看着那處雪堆,慢聲道,“好,那你聽着。”
雙壽趴在冰冷的地上,一動不敢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