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濟尷尬心虛地說：“沒什麼長進，我在水裏用的，出水後就七竅流血了，已經養了大半個月了，恢復個五成吧。”
寺中教導食不言，但瞭然大師私下與弟子相處也算隨意，所以在他喫飯的時候還能聊事情。若是換了別人，無濟這麼沒規矩的行爲，早就被罰了。
而無濟這種性格，除了天性不受禮教束縛之外，多少也有了然大師的原因，畢竟他自小就是了然帶大，一直在他身邊貼身教導。
“把那個櫃子裏有黃色的藥瓶，你拿過來。”瞭然大師指了下牀邊的櫃子。
無濟拉開抽屜，在許多白色的瓶子裏，一瓶黃色的藥瓶就很顯眼。
他將黃藥瓶拿出來，剛放到桌子上，瞭然大師就看了他一眼說：“這藥你拿去，喫下一顆你那幾成也就恢復好了。裏面一共有三顆，剩下的你放在身上。”
這麼貴重的東西，無濟自然不敢收下，他連忙拒絕道：“師父，這麼好的藥，你自己留着。而且你現在還有傷，您吃了這藥沒？”
“我這傷也不是喫這種藥有用的，讓你拿去你就拿着，先趕緊喫一顆。”瞭然大師說着又板起了臉。
無濟看他生氣，也不敢再說什麼，順從地倒出一顆冒着白煙的白色半透明藥丸，接在手心裏只覺得異常的冰涼。仔細一看，那藥丸裏還有一條絲線的東西在蠕動。
無濟看着藥裏蠕動的東西就像是一條細小的蟲子，他面露難色地說：“師父，這裏面好像長蟲了？”
“說什麼胡話，讓你喫你就喫，爲師還能害你。”瞭然大師說。
無濟狗腿地笑道：“當然不是，師父怎麼可能害我。”說罷一仰頭直接就吞了下肚。
藥丸入肚，他可以清晰地感覺到一股涼意瞬間在體內擴散，直通四肢百骸。他忍不住發起抖來，趕緊盤腿而坐，雙手結禪定印。
無濟感受到自己心臟跳動的節奏緩慢了下來，經脈裏衝突阻滯的靈氣開始快速流竄，與體內的這股涼意相互牴觸着，很快漸漸交融在一起。
他感覺到體內的一切都在恢復，可隱隱之中，又有什麼東西被壓抑下來。
瞭然大師早已經放下筷子，他仔細地觀察着無濟神情的變化。見他並沒有太大的不適和過激的反應，瞭然大師才放下心來，面露欣慰。
過了好一會兒，無濟緊鎖的眉頭漸漸舒緩了下來，他這才睜開眼。
他感知到自己的身體的恢復，不禁誇讚道：“哇，師父，這藥可真是好東西。”
瞭然大師點了點頭，無濟見他已經喫好，就站起來將碗筷都收拾到食盒裏，一邊道：“師父，我這一顆夠了，這麼好的東西，剩下的您自己留着。”
“我留着有什麼用，這東西就是給你準備的。”瞭然大師道。
“謝謝師傅。”無濟發自內心的感激，他將食盒拿出去放在門口，喊來劉星棋拿走之後，回到屋裏。
坐下之後無濟也收起了笑，認真地問道：“師父這次爲何叫我回來，是有什麼別的事？”
聽到要說當年的事情，無濟做了個深呼吸後點了點頭，“好，師父您說吧。”
“你可有想過，當初爲什麼會突然失去理智，而傷害了同門？”瞭然大師問道。
無濟點頭：“師父說過，我因爲六根不淨，心魔未除，修行時不夠認真謹慎，所以反而助長了心魔，纔會失了人性。”
“這確實是我當年的說法，可你就沒有懷疑過我的話？”瞭然大師問。
“當時沒有懷疑，而後在外的幾年，我確實有過疑惑。疑惑於我爲什麼會做出傷害同門的事情，爲什麼會突然走火入魔，我不明白。雖然我貪玩搗蛋，但我自問在修行上面，並沒有過什麼差錯，一切都很順利。所以我不明白。”
無濟痛苦地抹了把臉，想到那麼多同門死於自己的手下，他們死前那不甘、迷惑而帶着怨恨的眼神，他就無比痛苦。
這七年來，這種痛苦就沒有真正緩解過。只要他一有回想，他們的臉便化成鬼魅，糾纏在他的夢魘之中。
瞭然大師將手放在無濟的頭上，唸了幾句經文，以緩解他的情緒。
瞭然大師道：“你從小聰明悟性就好，在別的師兄弟都習真正的佛法時，我卻不讓你學，而是天天教你念經打坐，講授書本上的佛法。在你十二三歲的時候，我才傳授你真正的佛法。你靈識一開便進步神速，短短五年時間，你的修爲就已經比修了十幾年的師兄都要高了。你也沒覺得有奇怪嗎？”
無濟想了想道：“小時候看着別人都在修行，而我只能看書打坐，那時候確實有抱怨，纔會到處搗蛋。可是而後您開始教我，我自己也發現我比別人領悟的更快，修爲也很快趕上別人，當時自以爲是修行的天生之材。”
“所以就驕傲自滿，以爲天下無雙，持才自傲了。哼，先前教你念了這麼多年了佛經，都念到哪裏去了。”瞭然在師在無濟頭上敲了幾下。
無濟閉上眼讓他敲，脖子都不帶縮的。
瞭然大師敲完之後忽然又嘆息一聲，摸了摸他的頭說：“你犯下大錯之後，我懲罰你，廢了你一切修爲。而你在外這麼幾年，恢復修爲的過程沒有像之前那種進步的狀態，這一切，都是事出有因，責任雖然在你，但你也是受害之一。”
“哎呦師父您別嘆氣了。我說師父，您這話裏全是話，弟子愚笨，您就不要跟我打啞謎了，有什麼話您直接告訴我行不？”無濟萬分焦灼地說。
他聽着自家師父的話，自然知道事情並不簡單，很明確其中有什麼他不知道，甚至想都想不到的隱情，偏偏自家師父又喜歡引導式地說話，一點一點解釋透露的節奏讓他無比着急。
瞭然大師沉悶地嗯了一聲，道：“這一切，都與你體內的妖靈有關。”
“妖靈？那是什麼東西？”無濟一頭霧水。
“我還沒有跟你講過，你的身世。”瞭然大師慈愛地看着無濟。
身世兩字無濟聽着心裏反而很平靜，他也不知道該怎麼反應。從很小的時候，他就接受自己是個孤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