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時劉星棋已經拎着食盒等在齋堂外,無濟幾人剛走出齋堂,他便上前拉住無濟,小聲地說:“師兄,跟我走。”
無濟回頭對鍾傀使了個眼色,鍾傀點頭,指了指劉武,意思是自己跟着他到大殿去。
無濟壓了一下自己的帽檐,跟着劉星棋從側門走了。
劉星棋帶着無濟一路往寺邊緣走,無濟以爲他是想盡量避開了寺裏的師兄弟們。
可是走着走着就覺得奇怪,這不是去了然大師的房間,而是往後山走,無濟拉住劉星棋小聲地問:“小棋子,不是去見師父嗎?”
“是啊,哦,你還不知道,師父現在在後山的雙陽塔塔樓那裏。”劉星棋說。
無濟疑惑地皺了眉問:“師父不是受傷了?怎麼不在房間休養,還跑到後山雙陽塔去做什麼?”
“師父現在就住在塔樓那裏呀,已經住了好些年了。”劉星棋說。
“師父怎麼會住到雙陽塔去?”無濟不解。
雙陽塔裏面是存放經書等物品的地方,一直是有弟子輪值看守,怎麼會讓瞭然大師住到那裏去。
劉星棋似乎有些無奈地說:“師父自己要求的。他早就不再過問寺裏的任何事務,一心只負責看守雙陽塔。現在已經沒有安排弟子守塔了,連掃塔這種事都是師父自己做。不過現在他受傷了,我們會輪流過來照顧師父。”
無濟還是覺得奇怪,又問:“既然師父已經不過問寺中事務,那怎麼派他去十峯?”
劉星棋撇了一下嘴說:“沒人願意去唄。師父現在也不帶弟子了,先前的弟子大部分轉入其他師伯師叔那裏去了,現在還跟着師父的只有十來個,都是從小跟着師父的。”
這話就像是一根刺一樣扎進了無濟的心裏,他已經從這些話裏猜測到了一些原由。
他苦笑一聲說:“還是因爲我是嗎?因爲師父當初保了我,才讓師父這些年在寺裏……”
劉星棋一下知道自己說錯了話,連忙打斷道:“師兄你別多想,事情不是你以爲的那樣。是師父覺得自己年紀大了,想清靜了才這麼決定的。我們快走吧,師父還沒喫呢,別等久了他要生氣的。”
雙陽塔是樓閣式的塔,塔身一共有六層,精緻又古樸。如同樓閣一樣,每層均有門、窗、立柱、額枋和斗拱,內有樓梯、樓板,外有平座、欄杆。
一樓不擺放經書等物,現在隔出一個空間給瞭然大師居住。
慧元正在塔外掃地,見到無濟過來,他伸手揮了揮,然後放下掃把跑進雙陽塔。
無濟知道他肯定是進去報信去了,想到馬上要見到了然大師,他突然躊躇起來,站在塔外有些不知所措。
“怎麼了師兄,我們進去啊,師父還在等呢。”劉星棋拉着他往雙陽塔走去。
無濟被他拉着走進塔裏,當走到了然大師住的房間門口時,無濟再次站定腳步。
現在的他全然沒有了在外時的瀟灑隨性,那副萬事崩於前,也只當是一陣清風吹拂,依然能夠帥氣一笑的模樣,這一下就被打成了落魄乞兒的瑟縮模樣,一言一步都透露着他內心深深的愧疚和不安的惶恐。
七年了,七年沒有這麼近地聽到師父的聲音了。在十峯上,無濟也只敢遠遠地,假裝不經意地看了一眼已經長出白髯的師父。
無濟突然鼻子一酸,他揉了一下鼻子,扯出一個隨意的笑容走了進去。
年過七十的瞭然大師此時正坐在桌前,他正容亢色盯着走進來的無濟一言不發。
“師……,瞭然大師,您身體好些了嗎?”無濟聲音哽咽住了,他已經不是萬空寺的人了,哪裏還有資格再當面叫一聲師父,於是他反應極快地換了個客套陌生的稱呼。
瞭然大師嘆息一聲道:“怎麼,我是不配你叫一聲師父了,出去了不過幾年,翅膀硬了眼裏也無人了?”
此話一出,無濟當即便跪了下來,紅着眼眶看着瞭然大師,視線一對他又低垂下頭道:“不是這樣的,無濟早已經被驅逐出寺,哪裏還有資格再叫您師父。我……怎麼敢……再叫您一聲,師父。”
“師父,您別生氣,師兄他絕對沒有不敬的意思。”慧元趕緊替無濟說情。
劉星棋也上前勸道:“是呀,師父,無濟師兄他也受了傷,您讓師兄先起來吧。”
沒有了然大師鬆口,劉星棋和慧元都不敢上前去扶無濟,只能着急地看着兩人。
瞭然大師暗自又嘆了口氣,瞥了一眼跪在地上的無濟道:“你是忘記了爲師說過的話,還是出去幾年混沒了志氣。男兒且能膝蓋這麼軟,隨便就跪,沒出息。”說完看了慧元一眼。
慧元領悟瞭然大師的意思,這才趕緊上前去扶無濟起來。
無濟道:“無濟這麼多年不曾失了志氣,這膝蓋也未曾對誰軟過。跪您,自是理所應當。”
他忽然咧嘴一笑,小心地問道:“無濟……真的,還能再叫您師父嗎?”
“你如果不想認,那就算了,回去吧。”瞭然大師淡淡地看了他一眼,自己拿起筷子吃了起來。
無濟笑得更開懷了,嘴角都快與太陽並肩了,他趕緊走上前去又乖巧地喊了聲:“師父,無濟怎麼這麼有福氣,能有您這麼好的師父。”
瞭然大師的嘴角也忍不住有了一點笑意,但他很快就壓下嘴角。
劉星棋在一旁嘿嘿地傻樂了起來,慧元道:“師父,我出去掃地了。”說完拉着劉星棋一下,示意他跟自己出去。
“那我去幫忙,師父喫完我再進來收拾。”劉星棋跟着走了出去,順帶關上了門。
“坐吧。”瞭然大師道。
“好咧,師父,您的傷怎麼樣了?是什麼人傷的你?”無濟關切地問,他打量了一下了然大師,只見他小腿上綁着東西。
“不知道哪裏冒出來的人,爲師沒什麼大礙,你吃了嗎?”瞭然大師問。
無濟點頭,瞭然大師又問:“你怎麼受的傷?嚴重嗎?”
“我交了兩個朋友,救他們的時候,不得已用了破空界,就受了內傷。其實也無礙,再養養就好。”無濟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