通往長平縣的路上。
一支長隊,迤邐慢行,清晰的車轍漫向遠方。
它們大多是由載貨的馬車組成,三百餘輛,浩浩蕩蕩,非常壯觀。
在其兩側皆有騎兵守護,不時有斥候飛馬趕回彙報眼前情況,極其小心的樣子。
隊伍中部,曹純策馬緩行跟進,眉目之中帶着淡淡的慍色。
因爲,從他們離開新汲,過了辰亭開始,便不時有敵軍前來襲擾。
雖然絕大多數都被他們擊潰了,但畢竟兵力太少,不敢深入追擊,以免落入對手的調虎離山計,如此一來,就更顯得被動了。
最操蛋的是,曹休終究是年輕氣盛,受不了對手的屢次襲擾,乾脆不顧軍令,率領四百精騎,前往追殺,至今未歸。
“報—!”
忽然,前方響起悠悠一聲傳報。
曹純擡眸望去。
但見,一騎絕塵而來,正是我方的斥候飛馬上前。
曹純心急如焚,因此不等斥候拱手行禮,便擺手打斷,開口詢問:“子烈情況如何?”
斥候肯定地點點頭,面帶微笑:“將軍放心,曹司馬已經驅散了敵軍,還殺了敵軍一個軍司馬級別的悍將,目前正引兵而回。”
呼—
曹純長舒口氣,懸着的心終於放下來:“能平安回來就好!這小子什麼都好,就是性子太過急躁,仍需要歷練,等他回來以後,我一定好好收拾他。”
“叔父。”
從後方策馬上前一員小將,輕聲道:“子烈兄長可是您的左膀右臂,您捨得收拾他嗎?何況他這次可是斬將立功了啊!”
“哼!”
曹純瞥了眼來將,心中更怒:“左膀右臂又如何?你可是將軍的嫡子,犯了錯,我不照樣教訓你嗎?何況是子烈!”
曹昂緩緩點了點頭:“這倒也是,看來子烈兄長這次是難逃一劫嘍。”
曹純深諳騎戰,乃是這支騎兵的統帥,同樣是曹操的左膀右臂,甚至比對曹仁、曹洪,還要器重,還要得曹操信任。
而這支騎兵中的主要戰將,更盡皆是曹氏親族,平素裏會負責曹操的人身安全,保護其不被敵軍刺奸暗殺,而在戰時更是執行一些艱鉅的任務。
嗖—!
正當二人放鬆下來閒聊時。
忽然,天空響起嗖的一聲箭響,乃是傳遞危險信號求救的響箭。
曹純方纔緩和下來的神經,再次緊繃起來,尋聲望去,立刻鎖定了大致方向:“不好,一定是子烈出事了。”
“該死!”
曹昂暗自嚼碎一聲,下意識開口道:“叔父,咱們趕緊發兵救援吧,響箭的位置,應該距此不算太遠,現在發兵還來得及。”
曹純心底的怒火噌得竄到了嗓子眼裏,急忙擺手示意隊伍停下,隨行的步兵立刻拔刀警戒四周,百餘支強攻架設起來。
他們已經經歷過十餘次突襲,還能夠活下來的,對於這樣的事情習以爲常,因此反應非常迅捷,且措施極其得當。
刀盾兵在外,長矛手、弓弩手在內,以身後的攻城器械爲核心,組成一個簡單的防護陣,一起保護其不被賊子破壞。
“這一定是賊子的調虎離山計!”
“可是......”
曹昂正要開口,卻被曹純出言喝斷:“沒什麼可是!當初是子烈不顧軍令,執意要追殺潰軍的,他既然犯了錯,就應當承受相應的代價。”
“子修你記住了!”
曹純雙目灼灼地盯着曹昂,冷聲喝道:“不管他是大將軍也好,還是普通士卒也罷,若是做錯了事情,就要承擔做錯事情的後果。”
“他雖與你我乃是同族,但我不能因爲他,就不顧將軍下的軍令,一旦攻城器械被破壞,依照軍令,相關人等盡皆得死。”
“你明白嗎?!”
這一聲瞪眼嘶吼!
宛如犀利的鋼針,扎入曹昂的心裏。
他其實清楚,曹純非常喜歡子烈,比任何人都想救他。
但是......
身爲騎兵統帥的曹純,在此刻只能顧全大局,死守守城器械。
他的目光雖然堅定,但內心必在滴血,只能靠這聲嘶力竭的吶喊,來遮掩其內心的痛苦。
曹昂扯着嗓子呼喊:“喏!”
曹純毫不猶豫,鏗鏘下令:“現在由你接替子烈的位置,不惜一切代價,也要阻止敵軍,破壞攻城器械。”
曹昂拱手抱拳:“喏!”
旋即。
他勒馬轉身,來到車隊的另一側,操起掌中鐵槍,嚴陣以待:“衆將士聽令,不惜一切代價,阻止敵軍破壞攻城器械。”
衆騎兵齊聲迴應:“喏。”
片刻後。
左前方,一騎絕塵而來。
乃是自家斥候,一路呼喊,飛馬上前:
“報—!”
“將軍,有情況。”
斥候神色悠悠,急忙開口彙報:“我軍斥候在前方撞破敵軍伏兵,其正朝我軍圍殺過來,兵力怕是不少於五千!”
曹純凜然冷笑,一眼戳破對方計策:“看來敵軍這次要發起強攻了,弟兄們,只要扛過這一次,剩下的路必不會再有伏兵。”
前面十餘次的突襲,各種計策用盡,卻依然沒有起到半點作用,一旦讓隊伍過了辰亭,那麼距離長平就不遠了,如此一來,曹軍援兵隨時可以趕來,他們將再無戰機。
是以!
曹純越來越小心,從不敢離開攻城器械半步。
果不其然,自己撒出去的斥候,撞破了對手隱藏在前方的伏兵,對方乾脆破罐子破摔,準備強攻自己,破壞攻城器械。
不得不承認。
單從整個戰略部署上判斷,對方主將也堪稱足智多謀,妙計頻出,但曹純打死不離開攻城器械半步,便令其各種妙計徹底喪失作用。
如今,是最後關頭了。
曹純勢必竭盡全力,哪怕戰至一兵一卒,也要扛下來!
“殺—!”
“衝啊—!”
烏泱泱的喊殺聲在曠野震響。
前方一道黑線逐漸加深,沒一會兒功夫,便如潮水般涌了過來。
曹純雙眸緊盯着前方,額上下意識沁出一層冷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