溫言斐點頭,喝了一大杯涼茶解渴:“那我們現在該怎麼辦?父親下落不明,三公主又逃了,蘇府滿門的仇家還沒找到,一切線索都隨着三公主的逃走中斷了。”
“背後之人費盡心思抓走父親,我想,他們不會輕易……不會輕易置我父親於死地。他們抓我父親必有用意。一瞬亡是西戎毒藥,此事或許是西戎人所爲,也只有西戎人帶走子珊,才說得過去——”
蘇南枝屈指慢敲茶几,王府門外忽然傳來大喊聲:
“王、王妃!虎虎虎求見!”
一道熟悉又沙啞的大喊,頓時讓溫言斐和蘇南枝面面相覷。
“姐姐別動,我去。”
溫言斐安撫好蘇南枝,剛走出王府大門,一個頭發亂如雞窩、渾身藏污納垢的高大乞丐便喜出望外地撲了過來!
“站、站住。”溫言斐拿起劍鞘攔住來人,連退三步。
“溫閣主,我是、是鄒虎!”
獨臂的乞丐,用右手扒拉開遮住臉的亂髮,露出一張髒的看不見本來容貌的臉,黑黝的臉、一雙發亮的大眼睛,不是鄒虎是誰?
溫言斐眼色一沉,擔憂地看向他空蕩蕩的左袖:“虎虎,你的左臂……”
“斷了……被那羣黑衣人,一刀、一刀斬斷了……”鄒虎聲音低落。
“沒事,活着就好。”溫言斐嘆了一聲,帶着鄒虎進門去梳洗換一身乾淨衣裳,才把他帶到蘇南枝面前。
蘇南枝站起身,沉鬱了幾日的臉色,終於有了一絲喜色:“虎虎,你還活着,真好。”
“郡主……”鄒虎虎面上滿是劫後餘生的慶幸,連忙道,“江源呢?老爺呢?其他人……的屍體,安葬好了嗎?”
“江源……死了。”
“父親……下落不明……”
“其他人的屍體,已經安葬好了。“
“江源死了……是啊……”鄒虎低叫一聲,滿臉愕然,痛心疾首地趔趄一步,跌坐在地,“我親眼看到他們把江源勒死了……”
江源是鄒虎虎來京城之後第一個好兄弟,二人情分自然很好,江源的死,給鄒虎打擊很大。
鄒虎坐在地上,失魂落魄地講道:
“那日,蕭子珊前來拜訪老爺,我們並未起疑,她以散步爲由,走到後院將一包粉末灑入水井,被我和江源看見,接着,四周忽然就冒出大批黑衣人,要殺我們滅口。江源活活被勒死,而我趁亂翻牆逃了出去,等到第二日,我冒險回府時,便看見滿地的屍首,而老爺也失蹤了。”
如果說,之前蘇南枝不敢確認是蕭子珊……
可現在,從鄒虎口中,真真切切地聽見……
蘇南枝指甲嵌進掌心,像鋼鐵扎進肉裏,心底有一種難以言喻的疼。
所以……
是子珊……
蘇南枝身形有些搖晃,春盛急忙攙扶着她坐下,爲她倒了一杯溫水:
“王妃彆着急,身體要緊,若身體垮了,我們都會擔心的。如今大公子二公子遠在邊疆,只有您好好的,蘇家和老爺纔會有希望。”
“你說的對……”
蘇南枝揉了揉太陽穴,氣的一陣頭暈目眩,後腦勺一陣陣的疼,多喝了幾口溫水壓壓心慌,沉默了半晌之後,睜開眼,雷厲風行地果決下令:“言斐,你調動黃泉閣所有殺手,調動我死水縣的護城軍,勢必要把今日這羣影衛揪出來。或許,只有蕭子珊才知道我父親的下落。”
“哐!”地一聲。
蘇南枝拂袖,怒摔杯盞,將茶壺托盤一併砸在了地上:“天下之大,莫非王土!在大慶都城,在首屈一指的京城,便有人敢毒殺蘇家滿門……我勢必要幕後主使,血、債、血、償!”
滿王府的小廝護衛跪了一地,餘曄抱拳道:“末將臨走時,王爺曾吩咐,若王妃有什麼差遣,儘管開口。”
“從子珊……從蕭子珊逃離的方向,展開三百里內地毯式搜尋,一處也不能放過,通知京畿附近的府衙,嚴防把守,但凡有異常,亦或者發現黑衣影衛的動向,立刻稟報至攝政王府。”
“是。”餘曄領命,當即後退去辦。
待交代好所有事宜後,天色已黑,蘇南枝褪去外裳,只穿着雪白的棉質中衣,她躺在牀帳內輾轉難眠,許久之後,終於披衣起身。
她披着一件蘭草披風,三千青絲柔順地散在腰後,黑的發、細的腰、雪的膚。
蘇南枝剛開門,便看見溫言斐守在院門前,略有些詫異:“言斐,不睡嗎?”
“我知曉姐姐今夜難眠,便守在院門前,若姐姐醒來,還能陪你說說話。”
“還是你瞭解我。”蘇南枝攏了攏披風,淡笑一聲。
“也不知道,這世道何時才能太平,也不知道,這戰爭何時能止戈……”溫言斐穿着石青色暗紋闌衫,在蘇南枝面前,一如當初的少年,只不過而今的他,多了幾分成熟與穩重,像是磨礪過的寶劍,暗藏鋒芒,又平和霸氣。
“如果一天,戰事平息,世道昌盛,所有事情都結束了,言斐,你有什麼打算?”
“沒有什麼打算。”溫言斐笑道,“留在京城,留在蘇家。”
蘇南枝點頭輕笑,眉間卻多了幾次拿捏不穩的躊躇,緩緩道:“我想,逼子珊主動回來找我。只是,方法有些不恥。”
“蕭子珊給蘇家下毒,毒死我蘇府滿門家丁,令我父親下落不明,姐姐無論要採取什麼行動,我都是,支持的。”
“我不知道子珊是否有苦衷。若我真的這麼做了,無論她是否有苦衷,與我都將徹底決裂。”
溫言斐沉思了一瞬,問道:“不如姐姐先說一說,你要採取的行動,是什麼?”
什麼樣的行動,才稱得上,不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