頂點小說 > 繡南枝 >第八十八章 以死明鑑,那死吧
    她不信,好端端的人會突發急病。

    蘇南枝十萬火急地趕到天香樓三樓,便聽見裏頭哭天搶地的喊聲:“曦兒啊!你快醒醒啊!沒你我可怎麼活啊!你千萬不能有事!”

    蘇南枝推門而入。

    榻上的楚冷曦早就昏迷不醒,氣息弱到幾乎沒有,臉色灰白。

    緊跟其後的餘曄,將拎來的洛雲崖扔進去:“來活兒了!”

    尚在打瞌睡的洛雲崖,連忙驚醒,衝過去把脈施針。

    孫奶孃一屁股站起來,急忙放下吃了大半的醬肘子,脣邊油亮反光。

    桌上堆了不少的喫食,橘皮、瓜子、肉脯。

    蘇南枝眸光一點點冷下來,笑吟吟問:“孫奶孃,喫的挺開心吧?”

    孫奶孃連忙擦嘴,狠掐大腿疼出幾滴淚:“嗚嗚嗚每逢悲痛萬分,老奴就愛喫東西緩解焦慮。家主突發疾病,老奴心中難安這才含淚吃了幾口,請表小姐勿怪。”

    “姨母突發疾病,爲何不派人告訴楚家?不告訴我?”

    “家主說這是老|毛病,不必驚動老夫人。”孫奶孃哭道,“老奴謹遵家主之命,纔沒通知家裏。”

    “她病的危急,就算怕外祖母擔憂,也該告訴我。我看你瞞病不報,是想將突發急病的姨母拖死在外。你在房中又哭又嚎,卻不曾落過半滴淚,假裝悲痛,喫的大快朵頤,也不曾請郎中來診治,你究竟是何居心?!”

    一聲嬌喝如雷霆砸下,蘇南枝將大肘子砸過去。

    孫奶孃被砸的頭暈目眩,閉口不言。

    牀邊,洛雲崖給楚冷曦喫下兩顆解藥:“楚家主有胃病,食物中毒後引發心悸,若不及時診治,撐不過半刻。”

    看着眉眼與亡母三分像的姨母,蘇南枝目光凌厲如寒刀,剜着孫奶孃:“滾去把姨母喫過的東西全部端上來!敢漏一樣,我砍你一根手指頭。”

    屋中人皆是被這厲喝嚇到了。

    孫奶孃嚇得連跌帶爬,見鬼似的逃出屋內,顫顫巍巍走下樓。

    蘇南枝朝春盛使個眼色,春盛暗中跟了上去。

    不過片刻,屋中便擺滿了茶水糕點早膳等,蘇南枝與洛雲崖一一拿銀針檢驗。

    “我驗過了,所有食材確實無毒。”洛雲崖盯着滿地菜餚,摸着下巴思索。

    所有食物、器皿無毒,那楚冷曦爲何會中毒?

    蘇南枝沉思良久,盯着其中一盤鵝肉,眼光微沉,拿起筷子隨意撥弄:“奶孃,喫塊鵝肉吧。”

    “我對鵝肉過敏,喫不得。”孫奶孃急忙擺擺手。

    “沒事,過敏長些疹子罷了。”蘇南枝平靜地看她,笑問,“怎麼不喫呢?那喫個柿餅吧?”

    她從盤中拿起沾了白糖的柿餅,將兩樣東西同時遞給她。

    孫奶孃手心起了冷汗,極力強裝冷靜:“喫、喫不得,我吃了鵝肉會過敏,會死。”

    “死不了,沒事,我給你治!”洛雲崖接話。

    “給她灌下去。”

    “是。”

    幾個丫鬟扣住孫奶孃的雙臂,春盛將鵝肉柿子灌給她喫,孫奶孃瞳孔急劇猛睜,忽然就奮力反抗,掙扎的頭髮亂散,掀翻那盤鵝肉!她急的赤白臉,摳喉嚨吐出來:“我不喫!!”

    “因爲你知道鵝肉柿子同食,會相剋致毒!纔會拼死不喫!”蘇南枝笑意涼薄,櫻脣啓合,犀利揭穿,“兩樣食物分開看,都無毒,同食卻能致死!”

    孫奶孃渾身力氣彷彿瞬間被抽乾,連忙磕頭求饒,哆嗦道:“家主愛喫柿餅,恰巧今日天香樓大賣鵝肉,她自己要喫的,我不知道!和我沒關係!”

    喫完解藥的楚冷曦,虛弱睜開眼,頗有些難以置信:“我不愛鵝肉,是你說好喫,餵我喫的……”

    當即被打臉,孫奶孃猛然瞪向楚冷曦,眼中閃過慌亂,哭着撲過去:“曦、曦兒何時醒了?嗚嗚嗚我好擔心你啊!”

    看着企圖渾水摸魚混過去的孫奶孃,蘇南枝目光銳利:“知曉鵝肉柿子同食致死,拼死不喫;又謊稱是姨母自己要喫,結果是你喂姨母喫的。”

    經她點醒,楚冷曦將孫奶孃推開:“爲何要害我?”

    “我我我不知道兩者致毒!縣主那般強灌,誰知道里頭摻了什麼,老奴這才拼死不喫……”孫奶孃跪倒在地急忙磕頭,傷心欲絕道:“家主竟然不信老奴?老奴服侍了你四十多年,將你伺候到大,若想害你,豈會等到今日?”

    “既然你不信老奴,老奴以死明鑑!”氣憤至極的孫奶孃,渾身抖得像個篩子,朝着牆就撞了過去——

    她只有用如此極端的方式,挽回楚冷曦的信任了,以死自證清白。她也料定,楚冷曦必定會着急攔她,畢竟有四十多年的奶孃情分。

    蘇南枝、春盛、餘曄、洛雲崖冷漠地看她做戲。

    果然,楚冷曦掀被下牀就要衝過去攔住,然而,蘇南枝朝她脖頸一掌劈下去,劈暈了楚冷曦,扶住姨母,音線溫雅寒笑:“孫奶孃朝柱樑撞啊,那樣才能腦顱破裂,濺血而死。”

    衆人一副‘你倒是撞啊’的表情。

    孫奶孃見楚冷曦被劈暈,氣的渾身發抖,咬牙切齒、硬着頭皮,找準牆壁最軟的窗戶邊緣,猛地撞上去,憤怒大喊:“老奴不知兩者致毒!絕無謀害家主之心!這就以死自證!”

    哐當撞上去,孫奶孃暈倒在地。

    “綁回去關起來,聽候姨母發落。”

    蘇南枝冷眼睨着她,將姨母扶上馬車後,這才鬆了口氣,好在及時把人救下了。

    回了楚府,蘇南枝將此事瞞了下來,並未告訴病重的外祖母,將姨母扶回屋中休養。

    她守了昏睡的姨母好一會兒。

    帶着陽光氣息的夏風倒灌進窗,吹落書架上的插花瓶,哐噹一聲。

    那插花玉瓶骨碌碌滾到牀底,蘇南枝生怕吵着楚冷曦,便跪地俯身去摸,一通亂抓後,終於抓到花瓶,卻也摸到了塊略凸起的地板。

    她心生疑竇,指甲嵌進地板縫隙摳了下,拿開那塊磚,摸到本小冊子、一沓書信,拿出來後翻開,是姨母雋永大氣的字。

    那封信陳舊泛黃,像是二十年前的舊物,連絲褶都沒有,可見保管者十分用心,壓平的紙上,寫着:蘇正公子,親啓。

    蘇、蘇蘇正公子?

    這是姨母二十年前寫給她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