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五六拿出在客棧住下的時候沒捨得喝完的酒,一杯一杯的往肚子裏灌,苦水一個勁兒的往出倒。
“你說說老哥哥,你說我這幹這些事兒我都是爲了誰呀我,我就是想帶着大夥一起富裕我做錯了啥呀。”
一把鼻涕一把淚,越說越慘,越說越委屈。
“招賊了能怎麼地,他就承認了自己玩忽職守能怎麼地,就因爲兩塊磚要和我幹起來。
老哥哥你是不知道我們這一道過來有多難,就沒尋思能不能過好的事兒,活下來就很難。
可既然大家齊心協力挺過來了,爲啥不能好好的過日子啊,那個金老太太我對他們一家真的是不薄。
你不信問問我外甥女問問我媳婦問問我幾個娃,這些人就沒有不知我們兩家的事兒的。
我當初那是九死一生給孫興旺從大山裏背出來呀,怎麼?她兒子的命就值錢了,我的命就如草芥一般?
我無父無母了姐姐也沒有了我就合該被人這麼看低?”
李老二點頭,可他能說什麼呢,這就是人性啊,咱倆的遭遇都是一樣的呀老弟。
趕緊找回理智。
“小朱啊你也別往心裏去,俗話說夫妻之間牀頭吵架牀尾和,我要說的吧就是夫妻這麼親密的關係也要吵架,那你們不過是鄰里更要吵了。
瞧你這意思你們這麼多年沒少吵吵啊。
唉——過來都過來了,以後好好的沒事兒,趕明兒你們還能不說話了還絕交了咋的?犯不上啊。”
朱五六咬了一下嘴脣,一口酒悶進去,“絕交就絕交!我朱五六就是朋友多,遍地是朋友,不差這些人。
不就是做買賣嗎。
周歡吶?周歡!”
伸脖子把人喊進來,周歡怔在原地,怎的舅臉上紅撲撲的,這也喝太多酒了吧。
“舅你找我?”
朱五六招招手,“你去把那些承諾書拿出來都給我死咯!從今天起,那浴池就是咱自家的買賣,不用他們了!”
“舅你說什麼胡話呢,那蓋了手印的是隨隨便便說撕就撕的嘛,我看你是喝多了。”
“我沒喝多!”朱五六站起身吼着人道:“不用他們這些狼心狗肺的,咱們就自己幹,自己幹。”
話還沒說完,聲勢卻一點點的降下去了。
朱五六脖子一揚,倒下去了。
“哎呀哎呀呀,小朱啊,小朱?”
趁這機會周歡送走了李老二,看着人一面嘆氣一邊慢悠悠走家的背影,回身叫孫佩芳關上了門。
朱五六也順勢從地上爬了起來,眼尾還帶着醉紅。
孫佩芳拍了人肩膀頭子一下,“你這是喝了多少啊?全造了?你是不是瘋了你?讓你演演戲你咋還動真格子的呢。”
因爲點啥?
因爲他真的很傷心。
本來是和孫興旺兩個人的故事,偏生又插進來了一個金老太,這個人說話還特別的扎心。
完美的詮釋了周歡說的要在傷口上撒鹽這句話。
他脆弱的小心臟一下子就碎裂了。
朱五六嘴硬道:“李老二多雞賊的一個人哪,我要是不演真切點人家能信啊。”
拍拍屁股站起來,“人走了沒,別是在邊上偷看呢吧。”
那人腿腳不好走路沒聲,尤其適合幹壞事。
“你別說,你生氣的時候還真像,我要不是提前知道了我都以爲你要和大旺幹起來呢。”
“舅,沈大人今天能過來嗎?你可說好了。”
“放心吧,因爲這事兒我都囑咐小滿了讓他進城的時候親自和沈大人說了,都照你話說的他指定能來,不願意賞臉那還有樓先生呢,樓先生要過來他能不跟着呀。”
嘻嘻,他舅真是學聰明瞭。
“晚上咱就別讓樓先生跟着過去了,他現在老寒腿也不行多動彈,而且我還怕他嚇着。”
感謝周歡,樓先生是真的有些難以動彈。
坐車進村的時候就掀開簾子往外望一眼,也不知爲啥走了這麼偏僻的一個小道都不是走管道進村。
周滿輕咳兩聲,解釋道:“這條路離家裏近,也是爲了讓大人和您少顛簸幾步路。”
一聽就是周歡和周滿倆孩子想出來的辦法,樓先生抿嘴和沈萬里對着笑。
孺子可教,孺子可成大材。
雖這麼說,可到了院裏鴉雀無聲樓德華有些趕到奇怪。
這些孩子見到了他該是迎出來的纔是,在學堂裏不是和他很親密嗎,都要爭着搶着摟着他的脖子問問題。
“進屋吧先生。”周滿擡手道。
然而就在沈萬里剛替樓德華推開門的一剎那,小娃子們已經排好了兩縱隊。
左邊一排,右邊一排,對兩位大人夾道歡迎。
嘴上還振振有詞,很是整齊的喊道:“有朋自遠方來不亦樂乎。”
這架勢整的樓德華眼前一亮,心裏也一亮。
而這還只是個開始。
只見周歡推了推站在最遠處的第一個小娃。小娃被一拍顛顛兒的就跑上來。
他們要獻花。
給兩位大人一人獻上一朵小娃子就繞圈繼續排到後面去,一個接着一個的跟的很是整齊劃一,隊伍被操練得井然有序。
沈萬里瞅瞅手裏的花忍不住的伸手去摸。
不是真花卻勝似真花。
狗蛋子說了這是周歡姐姐教他們折的,叫做玫瑰花,外面的顏色是蘿蔔鑿出來的汁。
狗蛋子越說越高興,蹦高高的問:“先生喜歡嗎?這花好不好看?”
當然好看,怎麼不好看。
今天不僅這花美,一屋子的小娃美,樓德華和沈萬里被招待的心裏也美。
……
周歡心裏慚愧,畢竟這也算是利用了人家,無論現在把他們哄的多麼高興,只一想到這是因爲自己要用沈大人的身份辦事心裏就莫名的有些對不住。
只能用這種辦法折中的讓自己舒服一些。
“咱喫好了帶大人去看看我們那地方,我外甥女在那畫了好些圖,我先給大人介紹介紹,以後還得請大人都照顧照顧我們家這小本買賣。”
沈萬里忙是招手,樓德華在此哪有他照顧的份兒啊。
“朱兄弟快別折煞我了,您要幹那肯定不是小買賣了,您放心您要是敢呀那肯定也是紅紅火火財源滾滾啊。”
“朱某承大人吉言。”
桌子上幾個人推杯問盞觥籌交錯。
就在樓德華被小娃子們徹底包圍的時候,沈萬里隨着朱家人摸着黑的出了門。
“咱們也不點個火把嗎?到時候怎麼看啊?”
朱五六攙扶着沈萬里,笑呵呵道:“不瞞大人說,家裏煤油不夠都用來給娃子們晚上看書了,柴火又太潮一時半會燒不起來,眼下只能委屈大人了,路都在我心裏了大人就放心跟我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