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祖父,這些您都可以找德叔佐證,絕不是孫女編造出來騙您的。”
殷墉心情複雜,思緒很亂,下意識地問:“這種夢,你爲何不告訴我?”
殷蕙:“我怕您誤會我存心挑撥您與大哥的關係,我怕您更喜歡大哥,一生氣就不許我再回來了,別人家孫女根本沒法跟孫子比,您那麼疼我,我不敢賭。就想着,無論大哥有沒有惦記秋娘,秋娘才十三歲,那麼小,我先護着她,就算白忙一場也沒關係,誰知道,大哥真的……”
後面的事無需她再說。
殷墉定定地看着面前的小孫女,他放在手心裏都怕摔了的小孫女。
殷蕙漸漸慌亂起來,拉着老爺子的手道:“祖父,我說這個,只是太害怕您出事,沒有別的意思,您繼續器重大哥也行,我只希望您始終把自己的安危放在第一位,我爹我娘去得早,除了衡哥兒,您就是我最親最親的人,我怕我什麼都不做什麼也不說,您真的也丟下我走了。”
“祖父,二叔二嬸懷疑我惦記咱們家的家產,我真沒有,我寧可把您給我的嫁妝銀子都還您,只求您信我。”
殷蕙不停地說着,眼淚一串串地掉,直到老爺子突然伸手,將她抱到了懷裏:“阿蕙不哭,不哭了,祖父信你,祖父知道你不是那種人。”
殷蕙扁扁嘴,哭得更兇起來。
能記住那十年,能讓自己與身邊人過得更如意,殷蕙很知足,可有時候她也會累,惦記這個防着那個,心神不寧。
她多想回到小時候,什麼事都有祖父替她撐腰,她只管喫喝玩樂就好。
可祖父老了,她長大了,該她保護祖父了。
累就累,只要祖父信她,殷蕙便什麼都不怕。
她慢慢平復的時候,殷墉想了很多很多,最後拍着小孫女單薄的肩道:“阿蕙,祖父明白你的意思,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無,有時候就算是至親骨肉,也會爲了錢財或權勢拔刀相向。只是,虎毒不食子,縱使有一天你大哥真會那麼對我,在他沒動手之前,祖父也不能先棄他於不顧。”
殷蕙連連點頭:“我懂,手心手背都是肉,您有多疼我,就有多疼他,哪能輕易丟了。”
殷墉:“是啊,不過祖父會提防的,以後也會分出精力栽培閬哥兒。”
殷蕙扭頭道:“這時候您提閬哥兒做什麼,好像我說了那麼多隻是爲了幫閬哥兒爭寵。”
殷墉笑:“你當然不是,是祖父自己想栽培閬哥兒,你大哥……立身不正之人,如何長久,祖父盼着他改邪歸正,但也要做好兩手準備。”
殷蕙擔憂道:“您這麼想是對的,就怕大哥與二叔二嬸更恨您。”
殷墉意味深長道:“虎毒不食子,不代表不防子,阿蕙大可放心,祖父自有手段。”
殷蕙也只能選擇相信。
離開孃家後,殷蕙又去了一趟廖家。
廖秋娘竟然又開張做生意了,繫着圍裙,忙來轉去。
殷蕙沒有打擾她們,直接走後門去見廖十三。
廖十三客客氣氣地招待了她。
殷蕙問道:“您真不準備回殷家了?祖父看過大哥的傷,知道您有手下留情,不會因爲此事與您生分的。”
他手下留情,是怕真打死殷聞,老爺白髮人送黑髮人承受不住,可他再也不想看見殷聞那畜生。
殷蕙瞥眼他結實健碩的臂膀:“不知廖叔以後有何打算?”
廖十三已經想好了:“我會幫秋娘打理鋪子,夫人心善,不過我們已經欠您太多,您把梨花、梅花帶回去吧,以後有我在,沒人敢再算計她。”
殷蕙心想,您這一臉橫肉,往鋪子裏一站,膽小的食客可能都不敢靠近。
面上則帶笑道:“您武藝超羣,看鋪子太屈才了,若廖叔有入伍之心,我可以試着幫您引薦。”
肥水不流外人田,既然她的孃家不適合再用廖十三,不如把廖十三舉薦到夫家去,將來廖十三若能立下軍功封個一官半職,對殷聞也有個震懾作用,讓他不敢生出報復之心。
廖十三微微動容,考慮片刻,突然朝殷蕙跪下:“夫人提攜之恩,十三無以爲報。”
殷蕙趕緊請他起來:“您先別急,這事我不一定能辦成,還要等待時機。”
廖十三:“無論成與不成,您救了秋娘,便是我們全家的恩人。”
.
西北護衛所,燕王巡視了一圈,振奮一番士氣,準備離開了。
魏曕、馮謖都要送他。
燕王道:“老三送送就行。”
馮謖只好留在原地,看着父子倆騎馬走出衛所。
燕王瞅瞅跟在後面的侍衛們,將魏曕叫到一旁,語氣隨和地問:“衡哥兒她娘,前幾天是不是出去過?”
魏曕神色一凜,解釋道:“是,說是她那烤肉饃的鋪子出了點事,很快就回來了,今日是去錦繡樓。”
兒媳婦要盯着嫁妝產業,這事老三跟他報備過,鑑於兒媳婦產業不小,關鍵時刻可能派上用場,燕王同意了,但兒媳婦爲一些雞毛蒜皮的小事離府卻是不應該。
燕王沒追究烤肉饃鋪子究竟發生了什麼,只提醒兒子:“一月一次已經夠逍遙了,你管着點,免得她越來越大膽。”
魏曕耳垂髮熱。
從他記事起,事事都爭取做到盡善盡美,從未被父王教訓過,今日竟因爲這種瑣事被父王警告。
黃昏時分,魏曕回了澄心堂。
殷蕙抱着衡哥兒坐在榻上,魏曕一進門,她便小心翼翼地觀察起來。
她長了一雙會說話的眼睛,魏曕對上她的視線,就知道她在擔心什麼。
他像以前一樣先陪兒子。
男人冷冰冰的臉看不出任何情緒,殷蕙只好忍着,忍到夜裏歇下,殷蕙終於憋不住了,輕輕戳了戳他的手臂:“早上您隨父王出去,父王有沒有說我?”
魏曕:“說你什麼?”
殷蕙心虛:“說我這個月出了兩次門。”
魏曕沉默片刻,道:“沒有。”
剛說完,就聽她長長地鬆了口氣。
魏曕:“不過,一次破例父王或許不在乎,再有下次……”
殷蕙連忙保證道:“沒有下次,我保證不會再有下次!”
她可不敢挑釁公爹的權威,尤其今早還迎面撞上了!
魏曕猜她也不敢,閉上眼睛道:“睡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