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匠那裏現成的桌椅只有八張,還有兩張牀和櫃子,周老根一股腦全要了,約定好過幾天再來拿剩下的桌椅,就把木材放下,拉着東西回村。
如今都播種完了,只等着追肥,村口又三三兩兩聚集了幾堆人。
男人圍着聊莊稼,女人低頭說八卦,小屁孩蹲着玩泥巴,常年佔據樹下陰涼好位置的老太們說着誰家兒女不孝順,誰家小娃又出生啦,誰家媳婦不像話。
大牛正就周家捂肥吹得口水直噴,一扭頭就見周老根家兩輛牲口車晃晃悠悠過來。
“誒?老周叔,這是作甚啊?”
“我滴個乖乖,周叔,你家雲兒要嫁人了?打這麼些傢俱呦?!”這個時候女兒出嫁孃家都會打上一些傢俱當做陪嫁。
周老根正高興着,聽到這話狠狠的呸了口:“你個瓜娃子!我家雲丫頭才十二,你閨女出嫁我雲丫頭都不會出嫁!”
小女娃名聲重要的很,這今天要是傳出去雲丫頭要嫁人的消息,往後誰還上門提親?
男人也知道自己口無遮攔,不好意思的笑笑,轉移了話題。
“周叔,你弄這麼多傢俱啊?”
“嗨,也沒啥,就是我家雲丫頭在縣城租了個鋪子要開飯館。”周老根一臉淡定,只是眸子中得意和慢慢上翹的嘴角卻暴露了他的小心思。
“我的天啊,雲兒一個人小丫頭都能開飯館了?!”
“媽呀媽呀,老周叔你們家要起來了啊!”
“哎呦,老周叔,雲丫頭的飯館在哪條街啊?改天我捧場去!”大牛高聲吆喝着。
“你個大牛,那縣城的飯多貴啊,你喫得起麼你。”
“我咋喫不起,我幹一年我還喫不起個飯了?!”
板車邊上。
一羣小屁孩在嶄新嶄新的桌椅上一摸一個小手印,周百里和周千里哇哇叫着趕人:
“不能摸,手快拿開!”
“趕緊走趕緊走,不鄒打屁股了!”
小屁孩流着鼻涕跑遠又回頭衝着兩人吐舌頭:“略略略!打不着打不着!”
場面一頓混亂,周老根衝兩個孫子使了個眼色,牛鞭高高揚起,輕輕撫上牛背。
開玩笑,這牛可是他的寶貝,往後還要生小牛傳給他重孫子的,打壞了咋整?
“啪!”一聲輕響。
黃牛揚蹄哞哞就走。
騾子都不用周百里有動作,黃牛一動就跟着走了。
幾個大漢吵得口沫翻飛,大牛氣不過,扯着嗓子問道:“老周叔,你說我喫不喫得起侄女飯館的飯?”
久等無人應聲。
大牛回頭一看,空空如也。
“老周叔呢?”
樹下牙都掉了一半還在和瓜子鬥爭的老太含糊不清道:“早走了!”
瞅着還在笑話他幾人,大牛心裏暗暗發誓一定要喫到周家飯館的菜!
至於花不花的起這個錢?
周雲心裏也含糊呢,對於菜品的定價實在是糾結。
因爲如今達官貴人都喜食羊肉,所以羊肉價貴,再經過飯館的製作,一份用料不足四兩的菜品要賣出七八十文的高價。
還有雞、鴨、魚等等。
食材本身就有高低貴賤之差,加上廚子的手藝調製,又拉開了一波差距。
還要考慮人工成本、店鋪成本、時間成本等等。
她揉了揉太陽穴,腦子裏一片混亂,紙上談兵也不容易,她還是去實地考察下在來定吧。
次日。
早早送了小萬里去林府,周老根和周雲帶着周千里到了東市街鋪子那邊。
三人帶了掃帚,先把院子和店鋪的枯枝落葉清理乾淨。
等鄧老丈來了,周雲規劃出烤鴨爐的具體位置,在東邊靠牆處。
她拿出重新畫好的圖紙,上面清晰的標註了烤爐的外形、大小,內外結構。
看得鄧老丈連連稱讚。
“這東西構思精巧,巧奪天工,只是模樣有些怪異,不知道是做啥用的?”
周千里微微擡了擡下巴,頗爲得意,“烤鴨子!”
烤鴨子?
烤爐?
鄧老丈又細細看了看圖紙上的造型結構,下方是燒火放炭的,上方內裏呈圓形,面積大能放的東西很多,爐子最上方還設計了安裝鐵棍的地方。
內外合一,上下承接,嚴絲合縫渾然一體。
就是烤爐無疑。
他也是曾在一個員外家聽說過京城府城那些地方有用這種烤爐做出來的東西,沒想到這次居然讓他碰到了。
頭髮黑白相間的老人,激動的捧着圖紙細細研究。
“爺,咱們把烤爐放在這裏就還需要搭建一個棚子,不然到時候颳風下雨下雪的爐子不就不能用了。”
周老根瞅了眼那片地方,大致用眼睛丈量了下,“行,直接讓鄧老丈在這裏砌上三面牆,然後咱們在把頂上用油布和稻菜弄嚴實了,再裝上個木門,安全得很,還能做個倉庫用。”
周雲一挑眉,朝周老根豎起大拇指,抿着嘴笑。
“爺,還是你厲害!”
“你爺當年好歹也是做過泥瓦匠的活計的!”
周老根心中唏噓,要不是兵荒馬亂的,他現在最起碼也能是個鄧老丈!
臨山鎮和河頭村捱得近,鄧老丈也有見過周老根,從圖紙上移開目光,打趣道:“那是,周老弟以前泥瓦匠活計學的很快咧,我在臨山鎮都見過你們師徒。”
“唉,不提了,我師傅啊……”
命不好,被當時的亂軍殺了,他也沒了人帶,兵荒馬亂只能回家種田。
周老跟和鄧老丈兩個戰亂裏走出來的人最憶往昔,周雲帶着周千里溜出鋪子,一路走一路看,只要是飯館酒樓都進去瞧瞧看看。
再次從一間小飯館走出,身後膀大腰圓的老闆娘一盆水挨着他們潑出來。
周千里眼急手快一把拉着周雲跳出一米遠。
見他們回頭,老闆娘朝地上狠狠呸了一下:“兩個小窮酸鬼還學人家想下館子?早點滾回家去吧!”
說完翻個白眼,看也不看他們扭着水桶腰回去店裏。
周千里從鼻孔甩出個哼:“難怪沒生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