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水般溫婉柔美，如狐般靈性智慧，纖纖作細步，精妙世無雙。
卻已然不知不覺間，長成爲青春爛漫的少女……
恍惚之間，李愔有些欣慰，又有些失落。
欣慰於這個本該在最燦美的年華夭折的女孩，終於長大成人，亭亭玉立；失落於再也不能癡纏着自己玩玩鬧鬧，終要避嫌。
忽然覺得心裏好像最寶貝的東西遺失了一般惆悵……
深吸口氣，李愔擠出一抹笑容：“這是好事啊！”
“好什麼好呀！”
晉陽公主纖細的腰桿挺得筆直，清理的俏臉上滿是鬱悶，秀眸閃閃的瞪着李愔，埋怨道：“都不知是誰家的男兒呢，咱麼知道就是一樁好姻緣？”
李愔忙問道：“是誰家男兒有這等福氣，能夠娶得鍾靈毓秀、花容玉貌的晉陽公主？”
晉陽公主抿抿嘴脣，沒有一絲笑容，惆悵的嘆了口氣，懨懨道：“是長孫淨。”
李愔吃了一驚，不敢置信道：“誰？”
晉陽公主懊惱道：“長孫淨！”
李愔當然知道長孫淨是誰，他只是想不明白，李二爲何將自己視若珍寶的晉陽公主嫁給他？
長孫淨，長孫無忌的第七子……
長安城中，功勳貴戚無數，世家門閥林立，人品、相貌、才華盡皆出衆的世家子弟數不勝數，選擇哪一個成爲晉陽公主的駙馬不行，非得要選擇長孫無忌的兒子？
前有長樂公主與長孫衝的恩怨糾葛，現有李二對於關隴貴族的打壓，對於長孫家的疏遠。
李愔幾乎可以想象一旦晉陽公主嫁入長孫家，將會在李二與長孫家的政治鬥爭中充當着怎樣的角色，面臨着怎樣的委屈。
李愔默然不語，面無表情。
李二此舉，是爲了穩住長孫家，從而降低關隴貴族們的提防之心，能夠順利的進行他削弱門閥的大計麼？
然而無論如何，亦不該將晉陽公主丟出去充當一個政治犧牲品！
李愔從不懷疑李二對晉陽公主的寵愛，但是爲了江山的穩固，爲了自己政治宏圖的實施，卻誰都可以捨棄。
這就是帝王！
最是無情帝王家……
長樂公主默默爲李愔斟了一杯茶水。
晉陽公主環視四周，揮了揮小手，將侍女都遠遠的趕走。
這才微微俯着上身，兩隻清亮的眼眸盯着李愔，小臉兒上滿是焦急哀求：“好哥哥，你快幫幫我，我不想嫁給長孫淨！”
李愔看了晉陽公主一眼，低頭拈起茶杯，卻又放下，使勁兒揉了揉臉，苦笑道：“父皇金口御言，此舉只怕早已權衡多時。”
“我何德何能，能夠試圖阻攔父皇回心轉意？”
他看向一旁清冷自若的長樂公主，道：“若是真不想嫁，還不如求求你這位好姐姐，父皇面前，唯獨她的話才聽得進去。”
的確，李二對於晉陽公主溺愛非常，但是論起重視，卻遠遠不及長樂公主。
或是心存愧疚，或是敬其才華，總之只要是長樂公主的諫言，李二基本從無反駁，一律採納。
就連當年李二意欲恢復漢朝舊制、封建天下，都是長樂公主以死相諫，才使得李二收回成命，打消了這個主意……
晉陽公主也看向長樂公主。
長樂公主玉容古井不波，拈着茶杯輕輕的呷了一口，櫻脣微抿，似乎是品味着茶水的回甘，須臾，才輕嘆道：“這件事上，我亦無能爲力。”
從聽聞父皇提起這件事的時候，她便屢次勸諫。
自己與長孫衝之間的恩怨糾葛，如今早已理不清說不明，長孫家上上下下豈能對自己沒有怨氣？
如今自己身在皇宮，他們無法可施，若是晉陽公主嫁入長孫家，這股子怨氣必定會傾瀉到她的身上，即便是舅父長孫無忌也壓制不住。
她豈能看着自己的胞妹重蹈自己的覆轍？
奈何，父皇根本不聽……
對於皇帝來講，爲了江山社稷、心中宏圖，沒有什麼是不可以捨棄的。
李愔兩手一攤，無奈道：“你都無能爲力，我更是有心無力啊！”
晉陽公主又是煩躁又是惱火，小性子發作，大發嬌嗔道：“我不管，六哥若是不能讓父皇收回成命，我可怎麼辦啊！”
長樂看着晉陽公主清麗秀美的小臉兒，心底嗟嘆，當年她嫁入長孫家的時候，也是這般年歲。
既不懂得爲媳之道，更不知人心險惡，外人眼中看似門當戶對、金童玉女，實則背地裏自己忍受了多少委屈、吞嚥了多少淚水？
所有的付出，只爲了維護父皇的統治。
如今，這個前兩年還自己身邊蹦蹦跳跳癡纏着自己的妹妹，卻也將嫁作人婦，重蹈自己的覆轍。
生於天家，便是這般無奈……
心中憐惜，神色微黯，長樂公主並沒有出言叱責。
晉陽公主又看向李愔，軟語哀求道：“六哥你快快幫我像個辦法，我不想嫁給長孫淨！”
李愔嘆氣道：“非是我不願，只是此乃父皇聖意，我又能奈何？”
“你也知道陛下的性格，看似爽朗大氣，實則最是剛烈，乾綱獨斷，這件事怕是誰也不能勸阻父皇回心轉意，收回成命。”
他是真的向幫助晉陽公主，小丫頭纏着自己脆生生喊哥哥彷彿就在昨日，這才幾歲，就要爲了皇室的穩固不得不嫁作人婦？
長孫衝那是自己身體有毛病，導致長樂公主不能懷孕，否則只要想想這麼點兒的小姑娘就得懷孕生子……
李愔只覺得心中一陣惡寒。
萬惡的舊社會啊……
可他哪裏有辦法勸阻李二？事關朝政佈局，沒人能讓李二改了主意。
晉陽公主抿着嘴脣，不說話了，只是一雙清亮的眸子瞬間變得紅潤，盈盈水汽逐漸凝聚，泫然欲泣，秀美的小臉兒滿滿的盡是委屈和失落，吾見猶憐。
李愔只覺得心臟“砰”的一跳。
最受不了的就是這個……
他是真的將晉陽公主當妹妹、甚至當女兒一樣疼，曾經爲了不忍見這個明媚可人的小丫頭在花兒一般的年紀便夭折凋零，付出了不知多少努力。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