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仲興幽黑的眸子看着他,絲毫不懼,緩緩道:“江統領對陛下忠心耿耿,守衛皇城森嚴縝密,但查案的事,並非江統領所長!江統領要的應該也是真相,而不是幾個屈死鬼吧?”
江翌臉黑沉如鍋底,查案什麼的,讓可疑之人招就是了。不招,打到招就是了,只要所有人都說了實話,事情不就真相大白了嗎?有什麼難的?
梁仲興不再說話。
江翌哼一聲,道:“梁仲興,你別以爲本統領不知道,你和梁王相識於四年前,正好和那宮女的供詞對得上,所以,你莫想顧左右而言其他,這件事你脫不了干係!”
梁仲興看他一眼:“江統領,你也說了,四年前我和梁王才初相識。四年前的梁王是什麼樣子,你會不知道嗎?你會爲一個剛認識的人去安排暗樁?”
江翌:“……”
他做禁軍統領已經六年,自然知道四年前的梁王是什麼樣子。
那是皇宮之中最不受寵的皇子,不僅不受寵,簡直無人問津。長得又瘦又小,看人還帶着一股子懦弱。
就算後來他主動請纓去邊疆,但皇上並沒有因爲他是皇子就信任他,身邊還帶着兩個監軍,說是協助,實則一是監視,二是查看。
如果梁王沒能力,監軍就會代主將之職,梁王就會被遣送回京。
據說梁王第一次上戰場,看見那麼多的屍身和血,吐了一晚上。
如果他跟在這樣的人身邊,他會覺得這樣的人以後有什麼出息?
當然,也不排除梁仲興在做一場豪賭。
所以,他不會聽信梁仲興的話的。
還有,梁仲興被抓到這裏來,始終臉色平靜,這也讓他挺不爽。這哪裏有半點身爲階下囚的自覺?他一定是故意淆亂視聽,讓他做出錯誤的判斷!
江翌心中毫無頭緒,召過行刑禁軍,道:“不認罪你們就繼續打,打到認罪爲止!”
還有一個關鍵人物,就是那宮女口中的“季叔”,但他的人去抓,卻連個鬼影子都沒有。一問詢,那人前幾日還在宮女說的地方,但就好像突然消失了一般,竟然再也找不到了。
因爲少了這個關鍵的人,有些證據就串不成鏈。這讓江翌很煩躁!
梁仲興輕嗤一聲,道:“所以江統領要的只是屈打成招的口供,而不是真正的真相?你這是想冤死一個皇子?”
“胡說!”江翌喝道:“你不要以爲你花言巧語幾句,本統領就被你左右。你姓梁,那個宮女也姓梁,你們是一個家族出來的,你說沒關係就沒關係?你當本統領傻子嗎?”
梁仲興不再說話。
這時,行刑禁軍將浸過鹽水的鞭子揮起,重重落下,梁仲興身上頓時多了一道鞭傷。
他皺了皺眉,卻沒哼一聲。
這讓江翌心中生起一股怒氣,那邊那個是這樣,這邊這個又是這樣!他當他的骨頭有多硬?在刑具面前,多硬的骨頭都得乖乖招供。
他眯了眯眼,惡意滿滿地道:“梁王遣親隨給關在天牢中的七皇子送有毒的喫食,七皇子雖逃過一劫,但喫過毒食的獄卒全都死了,梁王投毒之事罪證確鑿,已經被關進天牢。你說本統領想冤死一個皇子?遣人下毒之事是他自己親自做的吧,誰能冤枉他?”
江翌看到他終於不復平靜面色,心裏舒服多了。他道:“梁王已經被皇上親口下令關進天牢,需要本統領再說一遍嗎?”
“不,不可能,王爺不會給七殿下下毒,他沒必要這麼做,也不會這麼做。他是冤枉的!”
“可惜,證據確鑿!”江翌冷冷道:“你們還幫他做過多少惡事,最好是一一招供,說不定還能留一條命!不然,怎麼死的都不知道!”
梁仲興閉上眼,臉上有些絕望,這竟是連環計!
是誰,竟然用了四年時間,埋下一條線,就等着今日爆出來,對王爺致命一擊?這計真毒啊,可恨他竟然一點察覺都沒有!
那個信誓旦旦的宮女,那個一心報恩不惜一死的宮女,本已是一個死結,現在,又多出一個投毒之事,王爺該如何破局?這個局,還能破得了嗎?
與此同時,御書房,皇上面前,跪着一個灰衣人。那灰衣人跪姿十分講究,除了皇上的角度和方位,沒有人能看清楚他的臉。
皇上道:“結果如何?”
那人從懷中拿出一本摺子,雙手呈遞過去。
皇上接過,翻看了幾眼,頓時大怒,將摺子狠狠扔在地上,怒氣衝衝地道:“果然!朕就知道是他!朕還沒死呢,一個個在朕眼皮底下玩花樣!”
灰衣人垂頭不答。
皇上發了一通火,揮揮手。
灰衣人什麼也沒說,立刻退下。
皇上自己走過去把摺子撿起來,這也是一份口供,畫押人“梁季慶”!也就是德妃身邊下毒宮女口中的“季叔”!
一行行看過去,皇上臉上神色晦暗,不辨喜怒。
第二天,又是七天一次的大朝會。
皇上今天根本無心早朝,這幾天的事太鬧心了。
隨朝太監剛說一句:“皇上有旨,有本上奏,無本退朝!”
便有一個官員越衆而出。
皇上坐在龍椅上,居高臨下看着那位紅袍大員。
“臣沐明遠有本上奏!”
“準!”
“啓稟皇上,臣聽聞梁王楚昕元已經被下獄,不知是否有此事?”
皇上淡淡地道:“他犯了錯,朕已將他關入天牢!”
沐明遠道:“皇上,梁王楚昕元身令京畿衛統領一職,既然他身犯過錯,入獄待查,不知道這京畿衛統領之職,可有變化?”
他身爲吏部尚書,在朝堂上提出這個話題,並沒有不合適。
而皇上把楚景弦,楚昕元兩兄弟下獄的事,也沒有瞞着朝臣,衆人都知曉,這不是什麼祕密!
皇上不置可否,只是淡淡地道:“衆卿以爲呢?”
立刻有一個御史上前,道:“啓稟皇上,臣以爲,梁王既已犯錯,且到了要下獄的地步,那麼他就不適合再領京畿衛統領一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