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回了客棧,跟掌櫃要了一碗牛肉麪坐在角落裏吸溜吸溜地喫着,漆黑的眸子卻盯着門外,只見兩名護衛打扮且持劍的中年人走了進來,不苟言笑的樣子頗有幾分氣場。
“交給樓上天字三號房的蘇姑娘。”其中一名男子將一封信和十兩銀錠子一併放在前臺上。
前臺掌櫃偷偷瞟了眼蘇清玥,眼底的害怕不言而喻,連連點頭,道:“好,好,客官放心,一定帶到,一定帶到。”
待兩名中年男子走遠了,掌櫃的收了銀子一臉諂媚地跑過來,恭恭敬敬地將那封信用雙手奉上,“姑娘這……”
“那兩個人是什麼人?”蘇清玥喫完最後一根面,放下筷子用衣袖擦了擦嘴角,這纔去接那封信。
信被打開,蘇清玥只掃一眼,臉色陡然變冷,宛若結了千年的霜冰,還不等掌櫃回答,又問道:“和我一起來的那五個人回來了沒有?”
那聲音像是從九幽裏爬出來的厲鬼,清涼如冰,冷的叫人止不住心肝俱顫。
掌櫃身子一哆嗦,忙後退兩步,低聲回答:“沒,還沒。”
“沒”字剛出口,蘇清玥已經飛奔出去,只留下一道殘影和桌子上的殘羹剩燙,以及一封信威脅滿滿的信:欲救弟妹,城北十里外平水別院。
蘇清玥風一樣地跑回二樓,見兩間屋子空無一人牀鋪整齊,沒有人回來過的跡象,位於兩側的拳頭早已攥得骨節發白,轉身下樓朝馬廄奔去。
十里地,說遠不遠,說近也不近,蘇清玥騎着客棧搶過來的馬朝城西奔去。
此時城門已關,沒有路引和玉牌的蘇清玥是出不去的,可她顧不得這些,一路駕馬直衝城門守衛,黑夜裏衆守衛只看見一個策馬奔來的黑影,以及那兩記穿透一切的寒光。
“城門已關,意欲出城,速速下馬,出示路引!”守衛長孫炎大聲喊道,手中的長刀已被拔出,其他幾名守衛亦是如此。
隨着馬兒的一聲長鳴,蘇清玥勒緊繮繩,面色鐵青地從馬上一躍而下,掏出路引遞過去。
孫炎接過路引看了一眼,又見蘇清玥一介女子,不滿道:“這麼晚了不知道城門已經關了嗎?要出城明天早上出。”說着,將路引丟回蘇清玥懷裏。
蘇清玥沒接,小木牌製作的路引“啪”地一聲落在地上,發出清脆的聲音,打破了黑夜裏的寧靜。
“開,還是不開?”蘇清玥一字一頓冷冷地問。
孫炎微怔,被眼前女子發出來的幽寒聲驚了一下,可到底是個血氣方剛的大男人,怎麼可能被一個女子嚇到?
一秒鐘的羞愧之後,孫炎將長刀架在蘇清玥的脖子上,拿出男子人的架勢來,“我說了,城門已關,要出城等明早。”
此時的蘇清玥保留着最後的一絲理智,猩紅的脣瓣尤爲閉眼,“再問你一遍,開,還是不開?”
“滾,我們守衛長說不開就不開……啊!”
孫炎心頭一怵,反應過來時那名女子已和十幾名手下糾打起來,接二連三的痛呼聲不斷響起,都是平日裏同自己一起喝酒喫肉的好兄弟的聲音,頃刻間劃破了城門下原本的靜謐,他義無反顧地衝了上去。
片刻後,十幾個大男人歪七扭八地躺在地上,蘇清玥看都沒看一眼,自己動手打開一扇城門,騎上馬兒就朝外奔去,沒一會兒的功夫,身影和馬蹄聲消失在濃濃的夜色中。
孫炎跪在地上,一手託着脫臼的肩膀,另一隻手緊緊地攥着小木牌,掃了眼地上痛苦哀嚎的兄弟們,眼底蹦出赤紅色的光芒。
無邊無際的黑暗裏,蘇清玥只能根據北斗七星來辨別方向,約莫跑了一柱香的功夫,在一處荒郊野嶺的半山腰處看到一座別院,牌匾上寫着“平水別院”四個大字,紅色的院門緊緊關閉,門前打掃得乾乾淨淨一塵不染,裏面還有燈籠搖曳發出的淡黃色亮光隔着圍牆微弱可見。
這是別院,而且還是一家有主人居住的別院。
此時的蘇清玥早已心急如焚,即便是推理出這個結果,還是義無反顧地跳上圍牆來到院中。
晚上十多點的古人本該早已睡下,可眼前的這家別院燈火通明,時不時的有兩三名樣貌端正的年輕婢子端着美酒佳餚朝後院走去,蘇清玥身形一閃,迅速躲到假山後。
“大公子今天遊湖帶回來的那個小姑娘性子還真是夠烈的,非凡不從,還用弓弩將大公子射傷了呢!”
“我聽說不是這樣的,有幾個護衛說是那個小姑娘的哥哥射的。”
“真是不知死活的東西呢,親妹子能被大公子看上那是他們家祖上攢了幾輩子的福分,居然還敢傷害大公子,推進護城河淹死真是太便宜他了!”
三個婢子的嬉笑嘲諷聲漸漸遠去,假山後的蘇清玥如五雷轟頂般錯愕當場,最後的理智被仇恨一點點地蠶食驅使,眼底逐漸露出駭人的紅光。
後院裏,絲竹聲宛轉悠揚,幾位貴公子正左擁右抱地摟着美人把酒言歡,男子間的粗鄙之語夾雜着女子的嬌羞嗔罵聲,處處都是一片旖旎風光。
“公子,救……啊……”一名婢子前腳剛踏入後院,隨着最後一聲驚呼被一柄利劍穿透心臟,明豔豔的粉色衣衫上,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漫開一朵大紅花。
短劍拔出,隨着粘稠的血液成線條地滴落在地上,婢子放大的瞳孔漸漸渙散,最終攤攤軟軟倒在地上,死不瞑目。
蘇清玥染血的面龐出現在衆人視線中,幽幽目光配上陰惻惻微微上揚的嘴角,如同是一隻地獄裏爬出來的玉面修羅,刺激着每個人的心跳。
此時的她只有一個念頭,那就是報仇。
“啊……殺人了!”不知是誰先喊出了聲,突如其來的一幕幾乎驚呆了所有人,剛剛還在花枝招展的女人們頃刻間被嚇得花容失色驚叫連連,紛紛落荒而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