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相章德象退位,去地方任知州,被貶去地方的高官,一般來說都不管事,就等着退休了,章德象便是這樣,政.治生命進入了倒計時。不知道和之前的事情有沒有關係。
上個月趙昕爲父贖罪的事情,在民間也漸漸歸於平息,主要是官府有意在淡化此事,畢竟趙昕許下的諾言太大,可不好實現。
如今,也就是人們路過東華門的時候,會告訴自家孩子,裏面有一個爲民着想的好太子。
趙昕這一個月以來,基本上做到了不涉政事,除了看看報紙之外,就沒有出宮一趟,也沒有主動找趙禎。安分守己,平平淡淡。風頭過甚,並不是一件好事。
四月,呂公著守喪歸來,看得出來,他還是極其悲痛,身形消瘦不少。在向趙昕行禮的時候,也沒有之前那樣從容淡定,多了不少心事。
呂夷簡的去世,標誌着呂夷簡集團的解體。呂夷簡集團,大體上而言,是北方人爲主體的大地主集團,主要成員基本上都是有着這兩個標籤。
經過半年的整合,集團內部發生一次次的分裂。到底還是沒有出現新的領頭羊。
畢竟,呂夷簡這等人物,不是想要出現就能夠出現的,沒有一定的威望地位,當不了這集團之主。不是說你當過宰執就可以了,如今這賈昌朝也想要當呢,可是看重他,並且主動依附的卻沒有多少。
這一點,看看呂夷簡家族與賈昌朝家族二者間的差異便可知,呂夷簡家族,可真是一個龐然大物。
在不久的未來,曾經屬於的范仲淹集團的韓琦,將會接過這個重任,統合兩大集團,以面對王安石崛起帶來的恐怖衝擊。
韓琦家族,絕對不遜色於呂夷簡家族,甚至尤有過之,南宋韓侂冑便是出自韓琦家族,是延續近二百年的頂級勳貴。
韓琦之後,是司馬光,司馬光之後,是呂公著。呂公著之後,一分爲三,是爲蜀洛朔黨爭。
這些,我們日後再聊,反正有機會,時間很長。畢竟現在韓琦還在揚州呢。
天氣一點點變得炎熱,而時間也來到了五月。
五月上旬,東宮那半畝澆過農家肥的水稻秧苗已經長出來三片葉子來,也就是說,可以進行拔秧了,拔秧之後便是插秧。
至於另外半畝田,只是看看長出兩片葉子來,也不知道在五月間能不能夠長出第三片葉子來。
若是等到六月的時候拔秧,那減產是必然的結果。農業,就是這麼地無情,靠天喫飯,可不會等你。所以古代打仗或是進行農田水利工程營建的時候,儘量不耽誤農時,因爲一耽誤,就是得不償失。
歸根到底,殺頭的買賣有人做,賠本的買賣可沒有人去做。人如是,國家亦如是。違背農時的皇帝,都要被套一個昏君的名頭。
趙昕去拜見曹皇后的時候,順帶着詢問了一番稻秧生長情況,得知曹皇后那裏還不適合插秧,心中就已然明白,曹皇后定然是沒有用農家肥。
至於後世一些人玩弄綠色純天然的概念,炒作水稻的價格,不過是騙有錢人的玩意罷了。
在拔秧的這一天,趙昕死皮賴臉地求來了趙禎,名義自然是自己親耕,反正趙禎年年都要觀稻,觀哪裏不是觀,東宮這田小一些,不是還更省事嗎?
但是真到了預定拔秧的那一天,趙昕沒有想到的是,趙禎竟然帶了一羣人過來看。
後宮妃嬪是一撥,文武百官是一撥,甚至還有外國使節以及耄耋老者(就是普通人,但是歲數比較高,這是人瑞,地位很高)。
呼啦啦地有上千人之多,雖說東宮不是容納不下,但趙昕還是有些不適應。
一畝田,一半施肥,一半不施肥,二者的差異不能夠說沒有,只能夠說一個天上,一個地下。
如此近的距離,對照如此鮮明,但凡看見的人,心中都少不得要考慮一番。肥料的好處是顯而易見的。
趙昕取出讓侍衛記載的每日秧苗生長情況,之前還讓人抄寫了十份,結果沒有想到這麼多人來,根本不夠看的,但也只能夠如此。
這記載的生長情況,何日發芽,何日風雨,何日分葉,詳細無比,零零散散有兩千字之多。
於後世而言,就是一個笑話,本科生論文都不止這些,但是古代寫個萬言書就是非常了不得的事情。畢竟紙張珍貴,基本上沒有人寫廢話,水字數更是不存在的事情。
所以看過之人,無一不說趙昕工作細緻認真的。聽着他們的誇獎之語,趙昕都有些不好意思了,本來還擔心是不是有些過於簡略了,結果超乎想象。
經過前面的彙報工作,趙昕下水進入秧田之中,秧田一角有一隻木馬。
趙禎並不認識此物,問過左右之後,才明白,原來這木馬喚作秧馬,便是爲了拔秧之用。趙昕也是多方打聽求來的。
秧馬,後世教科書上有,是宋代出現的重要農具。趙昕前世語文老師說這是蘇軾發明的,實爲無稽之談。但是蘇軾在秧馬的傳播過程中做出巨大貢獻,這是需要肯定的。
爲免噴子出現,直接上史料,畢竟有些老師帶來的錯誤觀念根深蒂固。
蘇軾曾對秧馬的形制、用途和功效等有如下記載:“予昔遊武昌,見農夫皆騎秧馬。以榆棗爲腹欲其滑,以楸桐爲背欲其輕,腹如小舟,昂其首尾,背如覆瓦,以便兩髀雀躍於泥中,系束藁其首以縛秧。日行千畦,較之傴僂而作者,勞佚相絕矣。”
這裏很明顯人家蘇軾說的是“予昔遊武昌”,也不知道後世是怎麼傳播的,蘇軾一個詞人,十指不沾陽春水,你指望他發明這東西,東坡肉也不見得是他發明的。
有一說一,儘管秧馬不是蘇軾發明的,也需要感謝蘇軾,如果沒有他,秧馬這顆明珠,也要被煙塵所埋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