池語在進入雷劫範圍的一瞬間就被一道兇狠的天雷直直劈在頭頂,轉瞬便嘔出一口血來。
薛崇連忙來扶池語:“淞念!”
聽到了不遠處的響動,顧淵勉強擡頭看過來,在看到池語的瞬間甚至有些惱怒:“淞念!趕緊給我出去!”
池語聽到了顧淵的喊聲,擦了擦嘴角的血,有些懵地擡起頭來。
方纔那一道天雷好似劈到了她的腦仁一般,現在她的耳朵裏全是轟鳴聲,根本聽不清顧淵說了什麼,但看那口型,好似在喊她……
於是她拽着薛崇,又往前走了一步。
走完那一步,她頓覺心底如針扎一般疼,池語顧不上旁的,順手將方纔薛崇給的丹藥扔進了嘴裏嚥下了肚,頓時覺得渾身輕鬆了不少。
池語正要再往前,卻被薛崇拽住了袖袍。
她疑惑回頭,看見薛崇正死死拽着她,絕不讓他再往前一步,而他嘴裏正說着什麼,即便面上模糊一片看不清什麼表情,池語也能察覺到他的焦急。
什麼?
他說什麼?
池語現在腦子裏都是嗡嗡的聲音,好似有千萬只小蟲從她的耳朵裏鑽進去,齊齊發聲吵鬧,在她耳朵裏吵鬧高歌,勢要捅破她的耳膜。
她看見薛崇在說什麼。
回身看向顧淵,發現顧淵也在說什麼。
老遠看過去,他二人的口型不斷變化着,但她根本看不分明他們在說什麼。
她只覺得,這些人的話落在她耳朵裏,通通都變成了蟲子的呢喃,嗡嗡嗡嗡,嗡嗡嗡嗡。
耳識也開始淪喪了嗎?
她好像不該進來這招搖殿。
估摸着若不是這道天雷,她的耳朵或許還能扛一段時間。
但若不進來替顧淵抗下這些天雷,他會死。
沒有了顧淵,搶不回花涼手裏的寶物,救不了她,自己一樣是死。
不如一搏!
池語咬牙站起來,衝着二人指了指自己耳朵,意思是聽不到了。
兩人同時一怔,面色複雜,而接下來的天雷完全不容三人思考,他們迅速抱團,結起了一個巨大的、兼顧的陣法,將咆哮而至的天雷通通抵擋在了結界之外。
結界下,顧淵啞着聲怒吼:“你與淞念來做什麼!”
“是她要來救你!”薛崇咬着牙,“你可數過已經捱了多少道天雷?!”
顧淵吼道:“至少有百六十道了!我竟不知,有雷劫當真能跟不要命似的往下砸!”
薛崇也吼回去:“須得做好最壞的打算!也就是你還得再扛幾十道,至少要扛兩百出頭方能結束!”
顧淵震怒,“什麼?!”
“成金仙是百道天雷!”薛崇嘔出一口血,又往池語嘴裏塞了一枚藥丸,“譚允修得大成時並未經歷任何雷劫,我懷疑是全加在你身上了!倒黴蛋!”
顧淵內心的怒火幾乎要噴薄而出,“怎的還有如此轉移雷劫的法子!”
“有是有!但現在早失傳了!”薛崇吼得嗓子幹,從前原本雲淡風輕仙氣飄飄的醫聖眼下被雷劫劈得衣不蔽體,和顧淵環在一處,也顧不得什麼形象了,扯着嗓子吼:“不然!百六十道天雷還沒劈完!你給我個解釋!”
她一大把一大把喫着丹藥扛着身骨,儘量化解天雷帶來的威力,一大片一大片的絳紫色的煙不斷地向四周騰起,池語也聽不到旁的二人說的話,只能自己一個人努力。
薛崇猜的一點不錯,確是兩百道天雷劫。
最後三道雷劫似乎用上了它全部的威力,甚至將後院完全震塌成了一片廢墟,站在外面看的莫啓眼睜睜瞧着招搖殿忽然塌了,化作一片飛灰,消散在虛空當中。
池語又看到了那極其熟悉的一幕。
一道完全籠罩住了顧淵,金光通天,直入雲霄,驅散了厚重的紫雲,蓋住了耀日光輝,在她的視線裏燙出了一道金色的疤痕。
而且她忽然發現,自己好像能看清些東西了。
聽不到聲音的現象也消失了。
池語試着張口,她驚異發現自己居然能發出一些簡單的聲音了。
她渾身骨骼健碩不少,一身的傷痕逐漸消失,池語甚至覺得,自己的修爲又恢復了一層。
這算是,熬過天雷的獎勵?
原本要撲過來查看她情況的顧淵此刻被籠罩在金光裏,渾身的傷痕被漸漸治癒,破爛不堪的衣衫也重新恢復了原本的模樣。
薛崇咳了幾聲,先從納戒裏取了身長袍披在身上,這方爬起來,動了動手腳:“好似我自己身骨也強壯了不少。”
池語深以爲意,“啊”了一聲。
薛崇驚恐回頭:“誰在說話?”
不怪他,池語如今發出來的聲音又啞又難聽,是不論誰聽了都覺得糟心的程度。
眼看着薛崇看過來,池語無辜地指了指自己。
是她在說話。
“你能說話了?!”薛崇又驚又喜,站在原地半晌不敢動,“你……你也能聽到?!”
池語點點頭。
顧淵從金光中走出來,不由分說抱住了池語。
池語被抱得一愣,啊啊兩聲,拍了拍顧淵的肩膀。
意思是,恭喜你修得大成,鶴一。
顧淵聽到了那兩聲,鼻樑莫名一酸,緊了緊胳膊,悶聲道:“淞念……謝謝你。”
“啊?”池語納悶,謝她做什麼?
若不是這場天雷,或許她會進一步淪喪耳識,身骨腐化也會加劇,更別提如今連聲音都恢復了少許。
顧淵知道池語心中所想,他拍了拍池語的背,道:“可若非你與以澤來替我抗下雷劫,我現在是否還活着都未可知。”
也只有他自己知道,在見到池語的那會兒,他已然是強弩之末了,連煉體的身骨都不足以抗下滾滾而來的雷劫,足足二百道,是個人都會被劈得灰飛煙滅。
池語笑笑,安慰般貼了貼他的臉頰。
圍觀全程的薛崇:……
他痛苦捂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