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從上次從文墨坊回來後,她已經許久沒有收到俞景的信了,而魏世昭那邊,只說俞景如今私鹽的事正查到關鍵時候,他也已經許久沒有聯繫上俞景了。
聽他這麼一說,蘇聞琢的心更慌了,連魏世昭都與俞景斷了聯繫,阜州那邊還不知道是個什麼情況。
魏世昭說的話並不作假,俞景在二月上旬與盛京的消息便突然斷了,連皇上那邊兩個龍虎衛都沒有再遞消息過來。
皇上擔心事情有變,已經派了左督監察使齊珩趕過去。
齊珩一走,查私鹽的事情自然是瞞不住了,早就得知的鄭逢年一派幾個官員不動聲色,皇上的心腹和鴻圖閣的閣臣也神色不變,其他人見狀心裏卻譁然。
俞景一個去年新晉的狀元,竟然已經能得皇上密令悄然出京去查私鹽這等大事,即使他現在是喻閣老的嫡孫,也足夠讓人驚詫。
一個未及弱冠的年輕人,在九五之尊的帝王心裏,已經是比他們這些朝臣還得信任了。
鄭逢年在文官之首站着,低低垂頭,面上的表情波瀾不驚,一雙有些渾濁的眼裏卻有幾絲陰翳。
皇上的下首,睿親王的目光則漫不經心的落在了鄭逢年的身上。
下朝後,百官陸續走出宮門,一路竊竊私語。
“皇上此番突然着手查私鹽一事,我總覺得,盛京城裏要有大動作。”
“私鹽暴利,盛京中一些世家大族,暗地裏說不定都有插一手,如今只看皇上徹查的決心有多大了。”
“若是動了士族的利益,這件事情可不會那麼好收場,但爲什麼偏偏是從阜州下手?”
“這件事諸位還是少刨根問底,對自己沒好處。”
大家在宮門前散了,只是回府的腳步都有些步履匆匆起來。
而永安侯蘇平,此時剛坐進回府的轎子裏,日子還未入春,他卻連汗都下來了。
私鹽這件事,他可是前不久才入了鄭丞相的夥,第一筆分紅都還沒拿到,皇上突然就查了起來!
整個早朝,蘇平都似在油鍋中被人烹着,怎麼站怎麼都是煎熬。
待他回到府上,在書房中來回踱步半晌,實在是有些慌張,於是忍不住去了鄭丞相的府邸想要拜訪,卻被拒之門外。
如此一來,蘇平更加焦躁。
這個時候,他想到了蘇聞琢這個侄女。
如今蘇聞琢的身份已經不是從前那個嫁給庶子的孤女了,而是喻閣老的孫媳婦,喻府如今的掌家夫人。
加之今日他得知的俞景在皇上心中的分量,日後蘇聞琢怕是會要誥命加身的!
可蘇聞琢已然知道父母去世的真相,他要如何才能利用上她……
私鹽一事被搬到了明面上,朝中人人自危,這兩日的早朝氣氛更是有些壓抑緊張。
成桓帝看在眼裏,卻神色一如往常,也不見發什麼脾氣。
一時間大家都猜不準,阜州私鹽這事到底查的怎麼樣了。
鄭逢年每日上朝神色也不見異常,但這日回府後,晚上子時,鄭府書房的燈卻還未熄滅。
零一送了阜州的密信進來,鄭逢年披衣在燭火前拆開信封,屋子裏,他的長子鄭源坐在下首。
鄭源有些着急,京阜一代鹽道的生意是他們非常重要的買賣,牽連着京中諸多世家和地方的權利高官,出一點紕漏,與於們而言都是巨大打擊。
鄭逢年的臉色陰沉,在燭火下,那張佈滿皺紋的臉透着幾分詭異。
“俞景在阜州大殺四方,他有皇上的金牌和口諭,又無高官爵位,油鹽不進,但是無妨,他查到再多,遞不回京裏,一切都是白費。”
鄭源聽到父親的話,鬆了一口氣:“那齊珩要如何對付?”
“齊珩是走的明道兒,難以查到暗處的東西,不足爲懼。但明日我要你親自啓程去阜州,看着他們把尾巴收乾淨,對外只說去通慶看望你外祖家。”
“是,孩兒知道了。”
待鄭源應下來,鄭逢年便打發他下去了,之後他又叫來了零一,將一封信遞給他:“這封信,讓阜州我們的人親自送到阜州州牧唐免川手上。”
凡事要做兩手準備,退一步說,若是在阜州沒能做掉俞景,私鹽這件事也不能被扣到他頭上。
俞景沒有消息的這段時間,日子過得好像格外慢起來。
可即使是這樣慢,也漸漸到了三月中旬。
蘇聞琢日日擔憂,連人都清減了不少。
外頭已是草長鶯飛的初春,天氣暖和了一些,有些樹上都抽了嫩芽,只是這春意盎然的景,蘇聞琢卻無心欣賞。
俞景離京已經三個多月了。
昨日裏陸沉霜纔來找過她,說慶國公府這些日子也不知怎麼了,事事不順,嫡長子被發現偷偷給一個名妓贖了身還偷偷養在外面,被慶國公差點打斷腿,慶國公府的名聲一落千丈。
朝中慶國公的差事又出了紕漏,正焦頭爛額的走關係找人處理,一時間關係近的府上都讓慶國公夫人去廟裏拜拜,怕不是沾了什麼穢物才倒黴至此。
但也算有一件好事,那便是和禮國公府的親事已經定下來了,據說中間還有嫺妃在中間幫忙說和。
雖然禮國公世子聽說南珮媛的臉上留了一條疤之後便有些嫌棄了,但最後也不知府上是如何勸的,終於還是答應了下來。
而南珮媛,似乎是日日待在府中,再沒出過門,大家便也無從得知對於這門親事她到底是欣然接受了還是歇斯底里着。
蘇聞琢聽着陸沉霜的一番話,想起上一世南珮媛十里紅妝出嫁,夫君在朝中一路做到正二品高官,她出嫁後也是高傲貴氣的大夫人,對後院也是管的服服帖帖。
直至蘇聞琢死,都是順風順水的。
這一世若是最後沒得個好下場,也怪不得別人。
不過比起南珮媛的近況,蘇聞琢卻還是最期盼能知道俞景的消息……
這天夜裏,她躺在牀上,依然久久未能入睡。
窗外吹起一陣夜風,帶着早春夜晚的涼意,將院子裏的樹葉晃出輕微的沙沙聲。
不知過了多久,蘇聞琢才迷迷糊糊的閉上眼,她睡的不熟,昏昏沉沉間卻又做了夢。
夢裏她又到了那間昏暗陰冷的房間,穿着奇怪服侍的男人依然伏案在桌前不知在擺弄着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