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寂緩緩轉過目光,看着衆人朗聲道:“我見過她受的苦難,見到一個女子是在怎樣的荊棘之路上一步步走出來,看着她在一羣男人裏是如何爲了理想帶着人殺去邊關,也陪着她走過陽川郡的每一個角落。”
“看着她頂着烈日迎着夕陽,在生死之間幾番徘徊,最終帶領將士衝破險阻,爲蒼雲贏得生機。”
“若世間萬物皆爲虛妄,那黎將軍便是世間獨有的璀璨星辰。她的功績不可用性別而論,不以她的私事作爲準繩。”
凌寂淡淡垂眸,“古人云,君子不立危牆之下,然則,諸君不立,誰立之?若人人不立,何談蒼生爲念?我們站在廟堂之巔,生靈之上,大談普愛衆生,我佛慈悲,卻無一人肯立於危牆,她去立,但竟要被世人評論一句粗鄙。可笑亦可悲。”
壇下所有人面面相覷,他們從沒聽過如此說法,卻被深深的震撼着,繼而羞愧的低下頭。
凌寂道:“粗鄙的不是黎將軍,不是千千萬萬爲救蒼雲的將士,而是隔岸觀火享受着太平盛世的我們。”他淡淡道:“我凌寂從出生便身份尊貴,卻心無雜念一心禮佛,端坐在雲端之上,看着凡世之人掙扎求存,除了嘆息與悲憫付出不了更多。”
“是她將這片黑暗照耀出一絲光亮。也照出諸君的渺小。”
凌寂轉頭,深深的看向已經熱淚盈眶的黎素,低聲道:“所以不是她配不上我,而是我知道該用自己的力量去做些什麼,是我追隨着她。”
黎素鼻尖酸澀,眼淚在眼眶打轉。
她從不知道凌寂已經把事情看的如此深刻,更沒想到他會以如此方式爲她正名,只爲她不在受流言蜚語的傷害。她感動着卻也心疼着。
她知道不是這樣的,凌寂不必如此自降身價,他應該永遠清冷如仙的屹立在人前,站在雲山之巔受蒼生膜拜。
可此刻,他卻甘願將自己壓進塵埃,將她捧上寶座。
黎素握着他的手用力的近乎顫抖,千言萬語如鯁在喉,一句都說不出來。
她終於感受到他的深情了,終於知道他額間那抹曼珠沙華背後的意義。
凌寂清淺的勾起脣角,溫暖的安撫着她,拇指在她手背上輕輕的摩挲,像是在說,素兒,別怕,一切有我。你只管去做自己想做的,其他風雨有我來遮。
他收回目光,再次看向衆人道:“天地不仁,以萬物爲芻狗。衆生不自救,阿鼻無門。與其感天嘆地的悲憫,不如實心用事。諸君若有蒼生之念,願萬事公允。”
“至於黎素……我敬她愛她,非她不可。”
說罷,牽着黎素的手便闊步走出祖廟。
他步子邁的略大,黎素被他牽着小跑的跟在後面,直至走出祖廟才歇了口氣。
黎素頂着紅彤彤的眼睛道:“你也不必如此釜底抽薪的剖白心跡啊……”
凌寂停下腳步低頭看她,眼中泛起心疼,伸出手指輕輕拭去她眼角的淚痕道:“我既鍾情於你,便不會讓你受一絲一毫的非議。自當要在衆人面前給你個交代。”
“可……可你心中過的去嗎?”
黎素知道他清冷之氣有多深入骨髓,對九天神佛的崇敬和自身的性子,驟然反轉問了世俗,怎麼過的了心裏那關?
凌寂啞然一笑,“我並無作惡,對得起蒼生對得起百姓,何談過不去?”
“可你……可你……”可你愛上我了啊,從而帶出來一系列連鎖反應。
黎素不忍,不忍他爲了自己摒棄從前所有,那原本是他終其一生的追求。
凌寂愛戀的將她擁入懷中,嘆息般的道:“上天之命早已擬成,你我姻緣乃天道指引,不可抗便順其自然。還記得我們定情時所說的話麼?你既不怕生死劫數,我便隨你走一遭又何妨?”
黎素把頭埋在他的肩窩,小聲道:“那咱們這算是生死相隨了嗎?”
凌寂溫柔一笑,“算。”
她又問:“那、那咱們算是生死相許了嗎?”
“算。”
“那你方纔,可算是在天下人面前表白說愛我嗎?”
“自然算。”
“唔……”黎素紅着臉,往他懷裏又鑽了鑽,小聲道:“那我還想聽你親口說。”
凌寂脣角的笑意加深,柔聲問:“說什麼?”
“……就、就說那三個字嘛。”
“哪三個字?”
“哎呀,就是我愛你啊!”
凌寂眸中暗潮洶涌,低聲道:“再說一遍。”
“嗯?”
“再說一遍,素兒。”
黎素咬了咬脣,輕聲道:“唔……我愛你。”
凌寂吻了吻她的發頂,“我亦然。”
——
經過祖廟事件,民間風向輿論一窩蜂的逆轉,黎素口碑觸底反彈,民間歌頌之聲已成鼎沸之勢。而凌寂經過此次“剖心”非但沒跌下神壇,反而在百姓心中地位還上升一步。
更是在女性百姓裏掀起了“完美男人”的風潮。
一時間,什麼絕種好男人、深情男神、千年難遇的好夫君之語遍佈大街小巷。無論是酒樓、脂粉鋪還是茶館,每每提起來,都會由衷的迷戀稱讚一句:嫁人當如黎將軍,唯有太子纔是真男人。
還有甚者,直接出了話本,將兩人的愛恨情仇編成故事,一經問世便被哄搶一空。
現在滿京城最流行的一句話便是:今天有什麼小道消息麼?太子殿下跟將軍做什麼了?
黎素在街上走了一圈,聽的嘴角直抽搐。
心道,喫瓜的天性果然不是後世纔有的,古代磕起CP來那也不是蓋的啊!
她就是想破頭都想不到自己有一天也會成爲被磕CP的主角,更搞笑的是,男一番居然是凌寂!
黎素瞬間覺得,這世界真尼瑪魔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