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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也十分順利,順利到了叫林海都頗感不可思議的地步了:宗親們確實有藉着程錚此行撈一筆的念頭,也確不敢真摻和進皇子們的奪嫡之爭……至少不能被人抓住小辮子。卻是又因着宗親並不能就算做是被程錚捆綁在自家船上的同黨,而不定會這般支持——乃至到了擁護程錚的地步啊?
又有,若是將林海的這份不可思議再配搭配上許家兄弟帶來的、同不可思議,那麼,這雙份的不可思議也足以發人思索了:
到底是他們在算計旁人,還是他們已經一腳踏入了別人的算計?!
……
可,不應該呀?!不說二皇子,三皇子的手下本就是兩股子不說立場敵對,但至少有‘不和’的勳貴們,就說宗親同勳貴之間——
那可是利益相對乃至於敵對的存在好嗎!
再有:‘蛋糕’本就只有這麼大,這邊佔得多了些,那邊能搶到的就會少些。故,也便是宗親們並非各個都是皇帝的力挺者吧,但在支持皇權強壯並倚靠黃去昂從勳貴那裏搶蛋糕的時候也絕對不會手軟!
又如何……
這兩者會如同現下里這般配合默契了?
在互通消息之後,也無論是林海還是許家兄弟,在兩廂對望之際,都能從對方的臉上瞧出同樣的困惑來。
以及困惑後緊隨而至的憂慮。
……
“許大人,”終還是林海仗着自己‘年幼’,毫不知恥的將這一難題拋給了許家老大:“您是慣經歷過風浪的,不知您對此情境,可又有甚見解?”
沒有。
便有也不敢貿然開口啊:既面對的是不知深淺的‘猛獸’,那也真真是誰先貿動誰遭殃……故,也便是此時並非就真爲‘對敵’之時了,許家老大依舊堅守着‘沉默是金’的金玉良言。
不止如此,僅在短暫的沉默之後,他便也有同樣將這一難題再拋回給林海:“林大人雖年輕,能耐卻是我兄弟倆拍馬也趕不上的……不見殿下也對您多有厚望?不知您今日可又能指點我兄弟一二。”
當然——
也不可能有。
……
大抵是今日遇到的難題着實有些‘超綱’吧,竟任是誰都開始不顧臉面的相互推諉起來。
許家兄弟到底是一對親兄弟——此等關鍵時刻也自會相互‘幫襯’,又有林海雖說是孤身一人,卻因着三人此刻所在之地爲林府——他的主場,便也不至就落了下風。
如此,三人雙方你來我往,好一陣太極手,直打得各人都氣喘吁吁口乾舌燥。……直至力不能支。
此番會面,不說是不歡而散,到底有沉默的各自辭別……至少,至最終,也無人敢於站出來表示自己看透了‘敵方’的佈局。
不怪三人無能,而實是他們中無一人能想到:也無論是宗親還是三皇子,都在東南一帶的事態尚未明瞭之前就急於轉移目光至西南!
這之中,宗親的‘轉向’固然有着他們貪得無厭——心有多大,胃口就有多大——的緣故在。可三皇子的轉向卻是因着他知曉自己在東南一帶……難再挽回頹勢了。
也即便他可在這一次的‘對抗’中將二皇子……不說這一派,但至少能將二皇子‘本人’徹底摁死吧,但二皇子死前的掙扎和反撲,同樣足以讓三皇子疲於應付乃至因之而‘重傷’。
繼而,就更加沒有餘力再回返江南,同程錚繼續爭權奪利了:
江南一帶的亂局,引於科舉舞弊,興於皇子相爭,可最終,卻是必定會落局於當地土地——也即當地利益於數黨派之間的重新分配上!
偏生一路都有極力配合演出的程鈺卻是在最後、在終於能夠拿起刀子切蛋糕的檔口被人直接從給劃拉出局了?
那麼,也便是他不至於如二皇子那般悲催而是尤可圖謀日後,但現下里的這口濁氣……又是如何能輕易的嚥下去!?
少不得……
少不得通過算計程錚的方式來找平衡了。
哦,還不能就說這事是三皇子對太子的算計,而只能說:
……
…………
一切,還得從現今的江南說起。
自三皇子程鈺迴轉京城之後,太子程錚也幾有於同時間便縮起了脖子。只如一隻盤踞……卻是可以道一聲‘堅守’在金陵的烏龜,無論旁人是如何試探、敲打乃至於不惜捨出利益相互引誘吧,他都能由始至終的、非常之堅定地閉緊了自己眼睛並堅決不出殼!
可,也即便程錚已有堅定的展現了一副不被外物所引誘更沒興致伸手摻和外面事兒的模樣,那旁的人——尤其是被他算計的軍中統領們,此時也實到了無可推的地步,就再顧忌不得的紛紛露出了自己的獠牙。
說來,這些人也着實很有幾分可憐之處的:大家夥兒本安安分分的待在自家的地頭,頂天了也不過是算計着以喫空餉之流的方式,爲自己賺取一些養老的銀子。……對‘實際’的事情,尤其是皇子之間的相鬥,那可是半分都不敢沾染的!
——便是左軍左統領這樣的膽大人,也實是靠了穆家的牽橋搭線,纔會勉強願意和三皇子‘試一試’。只不過,觀其‘試驗’的中途,也是不難從這人的各種小動作看出他隨時隨地都存着抽板子走人的念頭!……當然了,有心走人是一回事,可是否能夠真的抽板抽成功並且走成功?
越是往後,怕就越不由左統領自己控制了。
畢竟,與皇子之間——尤其是有心於那個位置的皇子——的牽涉,便猶如身陷泥潭。固動作掙扎會讓自己加速下沉,但,縱使是不動作,隨着時間一分一秒的流逝,陷入者也都會絕望的瞧見自己的身子一點一點的向着死亡沉淪。
不過是這一‘苦’,除卻左統領之外,旁的統領還暫且體會不到就是了。
也就半點都不客氣的大肆動作起來。
至於目的?
根本不需要再多加思考好嗎?,只管摁住太子程錚的腦袋,迫使他不得不低頭同他們好生‘磕叨’一回這江南的土地又該如何分配便是了。
……
也當然了,既然這些人俱是在保全自身之餘更妄圖在之後的分配方案中佔得一席好處的,那現下也自然不能將‘分配者’給逼急了。因而,雖說他們依舊意在太子,可真正拿捏在手裏,並且磨刀霍霍準備‘砍殺’的,也還是可憐的、宗親家的管事。
——這就是沒錢沒勢,不過是個‘伴生物’的壞處了。
非但宗親家的管事是下人、是不過能依附於宗親家的權利的‘走狗’,便宗親本人——尤其是北朝的宗親,也不過是皇帝的‘附庸’。
畢竟皇權具有獨一性,皇帝更是連自己的親兒子都容忍不得的,又如何能夠容忍旁系的‘枝椏’了?
……
而,在這湊堆倒黴的宗親家的管事中,尤其——且能道一聲到目前還能更進一步倒黴的,終還是那個不幸被拿捏住了的管事。
對,就是沾染上人命官司的那一位。
此處也須得指出的是:從這一場——且是至今爲止最後一場的人命官司中可以看出的點有二。
其一,這個時代是真的沒有將人的命當作人命看待。
不見自事件的開端,也即是金陵科舉舞弊案始,凡有一方入局者想將事情推向能吸引更多目光、且更利於自己的高潮,便少不得推出一條……或者多條人命來祭天!
——人命的確是重要的,甚至於可以說是一張被權貴人家捏在手裏的底牌,一但打出來,那就是一記響亮的王炸!……可人命也的確是不那麼重要的:都能被人當做牌在棋局上‘你來我往’了,這等‘消耗品’便再是效力非凡,又能珍貴到哪裏去了?
終不過‘命如草芥’四字罷了。
而此間的其二卻是在於:在經歷了這許久的紛紛擾擾應接不暇之後,江南的紛爭也有逐步退卻迷眼的亂花並指向最終的本質了——
畢竟,也無論是科舉案沸沸揚揚之際死的那個讀書人,還是於三皇子對甄家直接動用狠……殺手之後,被惶惶然的二皇子餘黨推出來的那個‘甄家忠僕’……他們的死亡都不過是幕後之人用來排擠對手的一種手段罷。
即:因爲場上的牌手太多了,便有那狠心的,且將對面的更針對自己的牌手逼出局!
只這一次,卻是再沒有人關心自己對面‘坐’的是誰手裏又預備有什麼招了,大家夥兒——尤其是原本瞧着置身事外誰也不沾染的軍中勢力,都唯恐落於人後的將矛頭直接指向了事件的核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