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常青就在屋子裏這三位主子那宛如實質一樣的眼神中咚的跪了下去:“卻不是事兒,而是一句話兒。”
話兒?
不由就更加的叫程錚等人喫驚了些,只互看一眼,那程錚和程曦竟是疊聲的追問道:“什麼話兒?”
“究竟是什麼話兒你倒是趕緊說啊!”
常青只等着兩個主子先後落下話音兒,這才道:“就在方纔,門上來了個老太監,正是今兒跟着莊簡親王來的那一位,又點着名兒的叫奴婢出去。門房上的人雖不認識他,但看到是個老太監便也不敢怠慢了,就通知了奴婢。”
這舉動倒不是不能理解,全天下能用太監的人都屈指可數,門房雖不知這老太監到底是哪家出來的,但也知道不是自己能輕易開罪的,且人叫的說到底也只是常青,所以會幫着告知一聲很正常。
而等到常青見到真人了,那就更不敢怠慢了。
想到這裏,程錚就有些疑惑道:“此刻人呢?”
“走了。”常青只扣着頭:“他傳了一句話兒之後就走了,奴婢也挽留過了,只卻留不住人。”
程錚:“……”
他不由狐疑的看了卡常青,卻見那常青此時微微擡了臉兒起來,一張面上真真是一派的坦然之色,瞧着沒有半點的欺瞞。
也就叫程錚相信了他
因爲程錚沒有不信的理由:常青騙他有什麼好處?他倒下了,常青也跑不了人。
便就又道:“走也就走罷,他要走,你想來是留不住的,但他說了什麼,你卻是要如實的稟報!”
“這是自然。”聽到程錚不追究了,常青也止不住的鬆了一口,就口齒清楚的道:“那老太監只說老親王回去之後卻是想起一句話兒來,覺着興許對殿下有用,因此爲了回報殿下今兒對他說的肺腑良言,便就急急的將他打發來了。”
程錚:“……”
說真的,他本來還沒覺得有什麼的,但是一聽到肺腑之言這四個字,他竟是無端端的感覺到身上彷彿一陣寒意略過:
莊簡親王評價他今兒的那些話兒是肺腑之言?
十足的諷刺吧?
因此對老太監到底會傳什麼話兒……
程錚登時也就不那麼期待了。
但人家都巴巴的將話兒遞上門兒來了,也不能就不問吧?
因此想了又想,終究還是道:“傳的什麼話兒?你且說吧?”
那常青便就道:“那老太監與其說是傳話兒,不如說是問了奴婢一個問題。”
“他只道”
“殿下當真覺得陛下的種種所爲是因爲好面子?”
……
…………
可以說,當常青剛剛說完這話兒的時候,那程錚程曦的面色還是正常的不過就有些木楞罷了。
但等到常青話音的餘音徹底的消散之後,程錚和程曦的面色卻是徹底的變了!
他在說什麼?
……
常青在說什麼?
……
莊簡親王說的又是什麼?
……
而在莊簡親王說這些什麼之前,卻似乎又該問爲什麼莊簡親王會選擇在這個時候特地提出了這樣的問題?!
……
無數個疑惑,無數個雖連續但也獨立的疑惑在程錚和程曦的腦海中接連炸開,只將他們的腦子炸得昏昏糊糊好似一片廢墟。
可以這麼說
程錚和程曦對皇帝的所有猜想都是建立在皇帝是一個自大的、愛面子的、老變態的基礎上的。
雖然這種猜測只是一種對皇帝性格的猜測,但不客氣的說就是這種猜測成爲了程錚和程曦的行爲準則和行動指南!
所以他們纔敢鬧,纔敢大鬧,纔敢鬧大。
可現在,莊簡親王卻是隻用這麼一句話,就叫程錚和程曦見識到那份所有的設想都隨着基石轟然坍塌的絕望來。
……
…………
此時,彷彿也就只有徐氏還保存着兩三分的理智了。
這不是因爲徐氏的心理承受能力當真能夠比程錚和程曦強多少,僅僅是因爲程錚和程曦是在全心全意的想着莊簡親王的話兒,可徐氏卻是止不住心中那點子旁的念頭。
一個從她得知自己再次懷孕就在心中繚繞不去的念頭……
徐氏只定一定神,就對着常青道:“這話卻是奇怪了……莊簡親王要傳的當真便就是這麼一句兒?你當真沒有隱瞞?”
這話倒也是十足十的實誠且也只有常青這樣跟在程錚身邊近乎一輩子的人才能這樣近乎玩笑的反問徐氏一句了。
而徐氏看在程錚的面上也果然就沒有生氣,只想了一想,就對着程錚蹙眉道:“這話兒斷是不會有假的,如此看來也只能就在這麼一句話兒上做文章了,只不知殿下可有什麼想法沒有?”
卻不想程錚竟是一臉神遊天外的表情,只不說話,反倒是那程曦瞧了她一眼:“這沒頭沒尾的話兒哪裏就能這麼容易明白?孃親這不是爲難爹爹嗎?”
徐氏:“……”
她幾乎是立時就噎了一噎,還幾乎是立時就被噎得簡直要背過氣去!
便就緩了一緩,緩了再緩,這才勉力調整好心情至少能對着程曦露出個笑臉兒來了:“你這孩子說什麼呢?不見我這也是急了眼了嗎?還是在你心中我就是那等子不會心疼人的人了?”
這話隱約有着譏諷埋怨,可程曦卻是沒有聽出徐氏話語裏的機鋒……也或許是因爲她此時已經沒有精神再去關注徐氏的奇怪之處了:“娘這是哪裏的話兒?您自是好的,隻眼下莊簡親王這話來得陡來得猛,因此便是爹爹也很得寫時候思考,您又何必急着問呢?
徐氏:“……”
她再一次的被程曦的話語問住了。
也就再一次的、而且是剋制不住的產生了一種陰暗的想法
或者說是決斷,是自己一定要將程錚從程曦的陣營里拉到自己的陣營裏來的決斷。
畢竟她想要做的事兒,還非得叫程錚贊同自己不可……
這裏母女兩人且懟了一局,不但沒有懟出個輸贏來還懟得叫人不明所以,哪裏程錚卻是專注的,而且是專一的思考着莊簡親王的話語到底會對自己和皇帝之間產生什麼樣的影響?
沒錯。
在驚嚇了一回之後程錚的腦子也終於被驚嚇到了正確的軌道上了。
那就是莊簡親王如何並不重要,重要的是皇帝如何。
只是也正是因爲這麼想,他也就有些更加的不能明白了。
因此便就有些自言自語的困惑道:“這皇帝若不是個好面子的,那如何又會做出這種種的讓步來?畢竟……”
畢竟皇帝每一次的讓步對他自己而言都是一種打擊不是?
程曦:“……”
就在程錚這麼一問之後,她也迅速的回神了。
卻是開始思考莊簡親王話語本身的含義來:
那就是如果皇帝並不是爲了面子而讓步,那麼究竟是什麼力量使得皇帝依舊選擇了讓步?!又是什麼使得皇帝要在並非無可奈何的情況下表現出無可奈何來?
……還是說皇帝真、真、正、正的,就是一個瘋子?
這樣想着,程曦再是剋制不住的就將目光轉到了程錚的臉上:“爹爹,您和皇帝在一起的時候可有仔細的揣摩過皇帝的舉止行爲?皇帝他可有些”
可有些難以理解的行爲?
只便是想要這樣問,她也終究覺得有些問不出口:
並非是因爲皇帝是她的誰,而僅僅是因爲……皇帝哪一次不難以理解匪夷所思了?!
程錚也和程曦心意相通,因此聽了這話兒之後竟是下意識的就露出一抹冷笑來,那口氣也是幾分譏諷的:“哪裏就能夠不揣摩了?若是不用心,還不得早死了?只再怎麼揣摩,也揣摩不出其中的三味來。”
可不是揣摩不出來嗎?哪個正常人的腦回路能夠和瘋子想通啊?
這話也不好明說,但程錚有這個自信程曦能明白自己在說什麼。
程曦:“……”
她果然聽懂了,也果然覺得就是這個道理,只也因爲是這個道理就更叫人想不通了:“那皇帝可是故意做出這份模樣的?”
登時只叫程錚的面色更加難看了些,那面色變了幾遍也說不出話兒來:也許是不好意思承認自己瞧了皇帝這麼久竟然沒有瞧出皇帝的僞裝來?
但這份黯然也不過一瞬,他隨即就堅定了神色:“不會。”
說着只對着有些驚愕的程曦細緻的解釋道:“再是僞裝,也不可能是無緣無故的僞裝……便就這麼說吧,我在外人面前也絕對不是在你們面前的樣子,那也算得上是一份僞裝吧?只這再是裝相,等涉及到利益的時候也是裝不下去的。”
就又想了一想:“若說皇帝爲了些什麼目的裝一時讓一時也是有的……但你卻想想,這都多久了?皇帝裝了這麼久讓了這麼久卻是叫自己裝得一次不如一次,讓得一回不如一回,他到底”
他到底圖個啥?!
程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