頂點小說 > [紅樓]公主自救手冊 >第341章 第 341 章
    皇帝只瞪他:“朕難道還唬你不成?”

    “不敢,不敢……”程錚就用一種瑟瑟的眼神看了皇帝一眼,這纔將視線轉向邱尚書:“既然父皇這樣說,那尚書大人少不得勞動一回了。”

    邱尚書:“……”

    這……這關他什麼事兒啊?

    就在邱尚書不明所以到近乎驚恐的眼神裏,程錚卻是緩緩一笑:“便請尚書大人將裘公公等人拿入刑部大牢嚴加審問吧,畢竟安嬪娘娘的事兒公公可是脫不了嫌疑的……哦,孤自然也是推脫不得的,因此自然也會陪你走這一趟。”

    邱尚書:“……”

    他對程錚幾乎都要絕望了,但更絕望的卻是他知道不管自己怎麼說怎麼掙扎都是沒用的……

    程錚不是一個能夠被他說動的人。

    其實又何止程錚?這皇家的直系血脈中又有哪個是講道理的?

    但即使如此,邱尚書還是忍不住想要嘶吼一聲:您能放過我嗎?

    祖宗!

    ……

    …………

    若說邱尚書的絕望是一種被迫入局的絕望,那皇帝的絕望大抵就是看着自己鋪好的臺階被人一階又一階逐一敲碎的絕望了。

    他不是很明白程錚爲什麼會將話題偏移到這樣一種不可思議的角度?

    程鈺大逆不道行事違法,又哪裏能和安嬪的事兒扯上三分的關聯了?

    就是這樣的困惑使得他壓下了當場活撕程錚的衝動,而是用一種咬牙切齒的語氣問出了心中的不解:“我的兒,你竟是糊塗了不成?這裘世安如何就要去刑部了?安嬪的事兒又如何和他有關聯了?你竟是胡言亂語還不夠,已經開始異想天開了嗎?”

    程錚就看了皇帝一眼,那眼神忒得平靜,瞧着連點子多餘的情緒都沒有,而且他的話也是很尋常的口吻尋常到皇帝幾乎又被他的態度頂得要背過氣去:“父皇這話兒便不對了,皇子有錯與庶民同罪,那太監難道就能走脫了嫌疑不成?三弟拿了人是自己親口承認的,可裘公公之於安嬪娘娘的死也是親口承認的啊。”

    這下不止皇帝了,連裘世安都瞪大了眼睛,很想問一句自己到底承認什麼了?

    但不等兩人辯解,程錚就直白且毫不猶豫的道道:“安嬪娘娘昨日過世之際,不但我,裘世安也是在場的不但裘公公自己認了這點,這宮裏也有多少雙眼睛在看?且我在之後可是出了宮的,這宮門口的進出記錄也當再沒有我的身影……既然安嬪娘娘死在我出宮之後,那如此看來那留在皇宮中的裘世安怎麼說也有比我更大的機會罷?”

    這?

    在場的人都是後來的,因此並不知道程錚被皇帝一大早就提溜來究竟是爲了什麼,而方纔程錚和皇帝也一直沒有解釋過,衆人再好奇也只能剋制着。

    卻不想剋制來剋制去,程錚卻是在最離奇的時間裏透露出了一個離奇的真相,因此他的話一出口,堪稱石破天驚,當下就使得地上跪着的人盡數擡頭去看皇帝,而他們臉上那明晃晃赤裸裸的驚訝,竟是連城府極深的邱尚書都有一兩分克制不住的漏了出來。

    也不怪他們會喫驚,着實是這話兒裏的消息委實不一般程鐶和程鈺雖是知道安嬪死了,但安嬪死前的情形他們還沒能打聽出來,便就不知道這嫌疑犯竟然是……而邱尚書更是一無所知,連這事兒都來不及知道呢。

    可現在他們都知道了,不但知道,還是讓他們恨不得自己什麼都不知道的知道:皇太子和皇帝身邊的司禮監秉筆太監都牽扯到這事兒裏面了!不但有牽扯,聽程錚的意思是他們倆似乎都有不小的嫌疑!甚至於就是他們中的一個或者多個……

    若說現在還有什麼消息能夠比皇后可能迫害妃嬪肚子裏的孩子更駭人聽聞的,那大抵就是皇太子可能謀殺皇帝的小妾了吧?

    畢竟前者怎麼說在歷史上還是有一定的先例可尋的,雖然驚悚但還不至於太過於的駭人聽聞,但後者

    完全就是前無古人後無來者的開創出新紀元了好嗎?!

    因着這樣的震驚,邱尚書和程鈺程鐶的眼睛只在程錚和皇帝身上來回走了幾圈,又瞧了瞧試圖縮小自己存在感的裘世安,神情專注眼神犀利,簡直就像是要用目光把這三個人由外至內的解剖了。

    然後就在這樣的審視中,他們神色中的震驚慢慢退卻,眼神裏換上了一種全然不加掩飾的……沉思。

    也是這種萬語千言盡在不言中的沉默,不但使得裘世安面色大變,便是神經堅韌如皇帝,也忽然就產生了一種說不出的羞臊感:若是下方跪着的人說了些什麼,他自是可以用皇帝的身份壓回去……可問題是人傢什麼都沒說!就算他是皇帝也不能就這樣將當朝尚書和皇子的眼珠子摳出來叫他們別看了吧?

    皇帝是在生氣,但再生氣也知道自己不用這樣的理由去摳人的眼珠只。於是再多的怒氣都只能憋回去,就在皇帝的心中不斷的壓縮,最後忍無可忍的向着程錚爆發出來:“太子!你到底知不知道什麼叫謹言慎行!朕、朕……我對你真是太失望了!”

    不知是不是情急到口不擇言,皇帝竟是破天荒的用上了我字。

    而這個放下了帝王傲慢的自稱卻是前所未有的表達出了一個父親對兒子的痛心疾首,它甚至於……都要使人止不住的開始產生一些發散的聯想了……

    至少二皇子程鐶的臉上就開始出現了一種猶豫遲疑的神色,眼眸不動聲色的轉了一轉,目光裏終究是多了些什麼。

    這也是皇帝希望的,他動不了手還不能暗示別人動手嗎?

    只可惜程錚對此卻是全然不懼。

    畢竟皇帝連謀殺宮妃的事兒都能往他頭上罩,還有什麼是皇帝做不出來的?程錚直覺哪天自己被皇帝套麻袋都不稀奇,那現在皇帝表現出的一點子小小失望?

    不好意思,他根本不在乎好嗎?

    不但不在乎,甚至能夠中肯而客觀的評價道只怕皇帝從頭到尾就沒有在他身上投注過希望吧?

    至於被皇帝說動的程環?有沒有今天這出他都有這樣的心思,既然已經動手了,那多一分少一分又有什麼區別?

    因此他一點感春傷秋的慾望都沒有,只是乾脆利索將話題再度導回正軌:“兒子並非口不擇言,只是確實有困惑解不開罷了若是皇子做錯事兒要處罰,那太監有了嫌疑難道就能躲避調查嗎?父皇雖說是仁愛天下,但我們這些做兒子的若是連一個閹奴都比不上……那也太……”

    太什麼?

    程錚同樣沒有將話說完,但有些時候這不說竟是比說還要讓人丟臉一些。

    至少皇帝就是這樣感覺的。

    而且讓皇帝越發感覺不能忍的卻是程鈺:也不知道程錚和程鈺是不是在這一刻忽然就開始變得有默契起來,就在程錚的話語意猶未盡的時候,程鈺卻是從嗓子眼裏憋出了一聲異響。

    雖說那聲異響最後是以咳嗽聲落幕的,但是當它出現時,沒有人會錯認那不是一聲尚未成型的譏笑:

    那聲音帶着幾分幾分一分嘲弄,鼻音和舌音混合着,恰是一聲輕飄卻又有力的呵。

    皇帝:“……”

    再不想程錚會爲程鈺說話,也不想程鈺會爲程錚助威。

    就在這種前後的夾擊之間,他竟是忽然就產生了一種不知名的麻木感。

    這種麻木不是對於譏笑的麻木也不是面對嘲諷的麻木皇帝就算再被譏笑幾年十幾年也是無法忍耐這樣明晃晃的打臉的。

    他的麻木是一種面對皇子們紛紛開始跳出他的掌控並且開始試圖舒張自己羽翼的麻木。

    這甚至於是一種不解:他終究無法明白爲什麼事情會再一次變得他無法掌控了,爲什麼在終於坐上了這至高無上的位置之後他依舊無法隨心所欲……

    無論是以前,還是現在。

    他無法明白爲什麼許宣和穆之同在大逆不道把控朝政之時爲什麼會有那麼多的幫兇。

    他無法明白爲什麼自己非要給那兩個謀竄了皇權的罪人死後的封賞。

    他無法明白爲什麼曾經愚蠢而又懦弱的太子竟然學會站起來反抗了。

    他無法明白爲什麼這個曾經讓他覺得無可挽救的兒子終有一日也能叫他覺得難以招架。

    他無法明白爲什麼自己視作掌心裏的螞蚱一般的程鈺爲什麼也開始做一些讓他難以理解的事了。

    他無法明白爲什麼當程鈺纔是出人意料的時候選擇的第一件事情竟然是打他的臉。

    他最後無法明白的卻是程鐶,這個一直沒有被他放在眼裏的庶出子究竟是什麼時候開始擁有這樣強烈的存在感了,雖然這種存在感對皇帝來說更像是嗡嗡作響的蚊蟲,卻是打不死趕不走,只認任由他一次次的侵佔自己的視野。

    ……

    …………

    這個天下,是他的天下,可爲什麼偏偏

    世事都由不得他?!

    皇帝想不明白,索性就不去想了。

    而他之所以能這麼灑脫,之所以現在還能夠容忍皇子們在自己的面前一次又一次的作妖而不一把掐死。並不是因爲他還保留着一份寬仁的父愛,而是在他看來皇子們所有的努力都是不值一提的。

    皇帝現在雖然變得扭曲又狹隘,但不可否認的是他也是曾經經歷過許宣輔導政治和穆之同統領五軍的艱難時期的,因此也就知道這言語再犀利想法再離奇終究比不過真刀真槍,也比不過真正的大權在握一呼百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