頂點小說 > [紅樓]公主自救手冊 >第333章 第 333 章
    程鐶一傻,邱尚書一挑眉,倒是皇帝想了一想,這纔算回過味兒來。

    戴權或許在自己眼裏只是個太監,但在外人眼裏他卻是大明宮掌宮內相,是自己自幼離不得身的人,因此戴權不重要,重要的是他身後是自己!

    而眼下戴權的獨自前往也是有意義的:這時候跟在戴權身邊的任何人都有可能給程鈺和那些暗地裏的觀察者以暗示,一種皇帝的態度已經偏頗的意見……若只是讓人多想了些倒還罷了,若是讓程鈺因爲想多了而再鬧上一場那就熱鬧了!

    所以無論程錚究竟出於什麼樣的目的做出這樣的建議的,至少他這個建議是可行的。

    想到這裏,皇帝便是有再多的想法也不由在殘酷的現實面前歇了一歇,再是不甘願也不得不依從程錚的建議,只將戴權派了出去。

    那戴權看着倒是個緊守本分的,不該說的話半句沒有,該做的事兒半點不含糊,因此叩頭之後便就利落的下去了。

    戴權一走,御書房裏便又沉默下來了:想說話不敢說話,敢說話的不願說話,便是有再多的糾紛,此時也允許他們中場休息一下吧?

    於是衆人只將嘴巴緊閉了,便是眼神止不住的留來溜去,也默契的沒有開口。

    就在這樣的心思各異中,戴權回來了。

    戴權不是一個人回來的

    這約莫是一句廢話。

    但是當看到那個緊隨着戴權的,昂首挺胸目光堅韌到渾身就像是在散發着光芒的程鈺,程錚絕對自己還是有必要將他的存在感特別強調一下的。

    而更需要強調的大概就是程鈺身上那種好似在發光一樣的怪異感覺了。

    只可惜程鈺身上的光芒感覺並沒有給人什麼高貴什麼寬和什麼聖潔一類的觸動……如果硬要形容的話,那份光亮卻是讓人隱隱有着幾分絕望的感覺。

    沒錯,程錚想自己的感覺沒有出錯,他竟是在恍然中覺得現在的程鈺就像是一根已燃燒到了盡頭的蠟燭,火苗在猛然躥高的同時也在吞噬着着程鈺身上最後一縷生機,而這樣的犧牲不過彷彿只是爲了給人間留下一簇最後也最亮麗的光芒……

    也或許不是爲了給人間留下光芒,而只是爲了照亮那個生養他給他付出了全部包括生命的女人最後的安寧。

    這樣的想法使得程錚莫名的有些嘆息。

    畢竟對他來說韋皇后絕對不是一個好人,不但不是個好人,甚至於要程錚在她身上用上人這麼一個字都是有些勉強的,若不是母子的名義壓着,性格直爽的程錚更想罵她一句不是東西。

    但對程鈺而言絕對不會是這樣。

    韋皇后或許對旁人來說是個不折不扣的禍害,但她卻是程鈺的母親,還是爲了程鈺能竭盡一切包括付出生命都在所不惜的母親。因此無論是爲了生恩還是爲了養情,程鈺眼下對韋皇后的回報無論怎麼看都不是一件不能理解的事兒。

    ……只是理解卻不等於認同。

    程錚不是聖父,他身爲一個被韋皇后禍害了又禍害的太子,能夠兢兢戰戰的活到現在靠的是自身的努力和身邊人的幫扶而不是什麼虛無縹緲的原諒她。

    若程錚腦子真的那麼不清楚的話,他墳頭的草只怕都有等身高了。

    也正是因爲這份清醒,此時看着程鈺的模樣哪怕是再有些嘆息程錚也能毫不猶豫的翻舊賬:眼下真真是一個絕好的機會,他要做的是將程鈺坑進去呢坑進去呢還是坑進去呢?

    不是他這個做哥哥的心狠容不下異母弟弟,着實是這羣弟弟都是喫人不吐骨頭的狼啊!

    ……可若是坑死了程鈺,單憑程錚自己的力量,扛的住那個腦子裏全是坑的皇帝嗎?畢竟沒了程鈺的居中調和,只怕程鐶也是不會輕易和自己合縱連橫的。

    不得不說程錚眼下真真大有長進了,便是面對着這樣幾乎要衝沒人理智的機會,他也能夠冷靜的思考自己的得失了。

    可惜皇帝卻是忍不住了。

    他眯着眼睛細細的打量了一遍程鈺,目光在他的臉上看了又看,看了再看,越看越是痛恨,也越看越是恨不得將之千刀萬剮。好容易定了定神,這才用一種堪稱平靜無波的語氣道:“老三你真真是個能的,朕往日裏怎麼沒有看出這份能耐來?”

    程錚:“……”

    便皇帝不是對着他說話,他也能聽出皇帝平靜語氣下的殺氣來,畢竟老話說的好,真正要命的威脅都是不動聲色的……眼下皇帝的不動聲色就讓程錚感覺到了危機。

    於是他不得不將腦子裏不停左右搖擺的天平先摁捺了一下。

    只到底不知道該怎麼幫程鈺便是再有想法,因着這兩兄弟素日裏的關係也是不願意成型的,因此到底只能沉默。

    這裏程錚兀自擔心着,那裏身處皇帝低氣壓中心的程鈺卻很是淡定。

    至少看上去很是淡定,而且不客氣的說在他臉上簡直有一種生死置之度外的安詳。

    他的臉上沒有絲毫的害怕,甚至於連所謂的故作從容都沒有,他只是很平靜的擡起眼眸,就用一種風平浪靜到難以形容的目光近乎清淺的看着皇帝:“父皇過獎,兒子有幾斤幾兩重還是自己知道的,斷然當不起父皇如此的誇讚。”

    這話本是自謙的話兒,或者說這原本應該是句自謙的話兒,但是此時從程鈺的嘴裏這般的說出來,卻不知爲何叫程錚聽出了一種近乎於睥睨的孤傲感,只將人噎得說不出話來。

    ……只可惜皇帝是絕對不會被噎着的。

    他不但不噎,甚至於被程鈺的態度衝得話語都越發的流暢幾分了:“放肆!沒規矩的東西,你素日裏在自己家裏野也就罷了,眼下竟是野到刑部去了?你將堂堂刑部當做什麼了?!你眼裏可還有國法!”

    程鈺默然。

    皇帝的話不可謂不重,但就在所有人帶着些驚訝甚至於恐懼的目光中,他卻是眉毛也沒有動一下的單純默然。

    可就在所有人以爲他就要用生命來反抗皇帝的時候,他卻是驀地動作了只瞬間他整個人就像是一具木偶一般直挺挺的向前跪了下去,膝蓋在地磚上撞擊出老大一聲脆響:“兒臣有錯。”

    皇帝:“……”

    他一時間真的有些摸不準程鈺的脈了,至少就他看來程鈺的表情是絕對看不出有絲毫認錯的誠懇的……但程鈺的跪下卻又是不折不扣的事實。

    所以程鈺這到底是……?

    思前想後之下皇帝還是決定先不動聲色的繼續按照自己原本的步調走。

    所以他一點的軟化也沒有,只是兀自冷笑着:“有錯?你哪裏有錯了?朕怎麼不知道?”

    這問題不但叫程鈺繼續保持着沉默,便是程錚和程鐶也不由聽得心頭一緊:

    不是他們對程鈺還殘留有什麼兄弟情義,而是皇宮教養出來的他們便是再蠢也能輕易的聽出皇帝話語裏的陷阱來:皇帝這話着實不好回答,若是程鈺說自己無錯,那他之前又認什麼罪?可若是程鈺說自己知錯,那有錯難道還不處罰嗎?

    因而無論程鈺的答案是前進或者後退,皇帝都挖好坑等着他了。

    在想明白這點之後程錚和程鐶越發的揪心起來:他們並不是擔心程鈺即將面對的未來,他們只是覺得有些不真實……

    眼下所有人的目光依舊集中在程鈺身上。

    而程鈺依舊跪在地上。

    程鈺依舊以一種僵硬的姿態跪在地上。

    他不但姿勢僵硬,他連面上都沒有一點活人應有的表情和生氣,甚至於都有些像一具精雕細琢的木偶娃娃了。

    唯一能表達出他還活着的信息的或許只剩下他的眼眸了,在長而濃密的睫毛下,那雙安靜深情的眼眸像是越過了萬水千山,只爲了將一束目光投射在皇帝的臉上。

    這樣的眼神是很讓人疑惑的,尤其是展現了這個眼神的人和這個眼神出現的時間……都給人以一種格格不入的感覺。

    豈止是格格不入,簡直太tmd詭異了好嗎?這種詭異甚至於讓皇帝本人都開始困惑了

    程鈺要做什麼?程鈺的目光是什麼意思?程鈺究竟……想要對自己暗示些什麼?

    皇帝想不明白,而且是怎麼想怎麼不明白,所以他不由得沉默了。

    這種時候沒有人能不沉默,而皇帝的沉默更是帶來了死一樣的寂靜……這麼說或許有些不合適,但是當皇帝不再開口的時候,御書房裏確確實實是一片安靜的靜謐,不但沒有人出聲,多數人甚至於連眼神都約束了起來,除了自己腳面兒附近的一畝三分地兒,竟是再不肯動動眼珠子。

    就好似時光已經塵封了這一個小小的角落。

    ???